叶倾舒左挑右挑,终于是拿来了一本。
“这些书官人也爱看?”
宋枭又恢复成了冷淡的模样:“算不上,只是无聊时消磨时间。”
叶倾舒捧着书:“我在此处,可会碍着官人?”
宋枭:“不会。”
茶杯里的茶还升腾着袅袅的热气,叶倾舒坐了回去。
后来,茶凉了,续了好几杯,叶倾舒也没发觉。
宋枭也没有打扰她,甚至在她专注看书的时候,会偷偷看上她一会儿。
若是她的茶没了,他会给她添上一些。
叶倾舒看得入迷,直到有些犯困了,她才惊觉自己在这儿待了太久了。
她有些紧张地去看宋枭的神情,这么久了,宋枭竟然也没有撵她。
宋枭也在看自己的书。
两人仅仅隔了一个茶桌和并齐的两杯茶。
叶倾舒沉了目,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面对宋枭越来越放松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说明她对宋枭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放松警惕了。
这应该是她对宋枭做的事情,怎么最后反而是自己陷落得越快。
叶倾舒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这时候,宋枭睫羽微抬,沉寂如夜湖的黑眸从书里转到了她的身上。
叶倾舒心头一跳,遮掩的敛目:“官人,夜深了。”
宋枭放下他手里的书:“嗯,放下吧,我放回去即可。”
叶倾舒依依不舍:“是,劳烦官人了。”
她还想着与宋枭说,将书带回去呢。
人走后,宋枭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书,不禁笑出了声。
他怎么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昨夜看的书才看了一小点儿,叶倾舒很想去书房将剩下的看完。
宋枭说过她想去书房便去,应不是骗她的。
为了以防万一,叶倾舒还是忍耐了一日,待到宋枭回来,特意去问了他。
“官人,我想进书房。”
宋枭面无表情:“我记得我说过了,你想进便进。”
叶倾舒欣喜:“多谢官人。”
润物细无声的道理,她也明白。
在离开书房前,她留了一点儿东西放在了宋枭昨晚看的书里,还将那本书放到了茶桌上。
宋枭自然一眼便看到了茶桌上的书,他信步过去拿了起来。
她莫不是今日看了这本?
他随意翻了翻,翻到某一页,他的手指顿住,随后,从书页里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小叶子。
那是院子栽的小灌木的落叶,虽不知道她的用意,但他将叶子夹了回去。
第二日,叶倾舒看到书在原位,叶子也在,便知道宋枭默许了她的小动作。
等宋枭回来发现叶子的位置变了,他捏着叶子,明白了她的用意。
原来她将这叶子当活签用了,倒有趣。
想来今儿是看到此处了,他噙着笑二度将叶子放回去。
之后,叶倾舒待在书房里的时辰越来越长。
她不止看书,偶尔会作上几幅画,题上两首小诗。
她忘记带走的画和诗就会被宋枭看到。
宋枭每回进到栖月馆的书房,也总是勾着细碎的期待的笑。
侍卫和厮儿起初是有点儿惊悚的,主子的笑怎么越来越多了。
后来每天一见,就见怪不怪了。
宋枭白日要上值,叶倾舒几乎不会在书房见到他。
她在书房也就没有顾忌了一些。
这日,她在看书的时候碰掉一本书,她眼睛离不开书,便俯身伸着手去够。
隐约够到了一个东西,但感觉上有点儿奇怪,于是,她用力抓了一下。
“咳。”
书还会叫?
叶倾舒不解地分神看去,只见宋枭绷着一张俊脸站在她的面前。
而她正紧紧抓着宋枭的手。
宋枭的手也是真的好看,骨骼分明而修长有力。
手也大,她只能抓住他的三根手指。
嗯?他的虎口上有一道疤。
叶倾舒的脑海中不知怎么涌现出一个人。
叶倾舒抓得异常紧,还盯着他的手看,宋枭想将自己的手指收回去都收不回去。
他耳尖红艳艳地又咳了一声:“叶小娘子打算抓到什么时候?”
叶倾舒这才回过神啦,忙松开了他的手,脸色半羞半急道。
“抱歉,我不知是官人,我以为是书。”
她这是无心之举,他应当不会生气吧?
宋枭将地上的书捡起:“无妨,你也是无心。”
但他是存心的。
其实她在碰到他的手,他便能出声阻止了。
可他没有。
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抓住了自己的手。
见宋枭没有生气,叶倾舒松了一口气:“谢官人宽宏大量。”
而后她又问起:“官人今日休沐吗?”
宋枭耳尖的颜色慢慢消退:“嗯,怎么只有你一人,不叫人候着?”
叶倾舒:“左右没有什么要紧事儿,我就让她们退下了。”
她很有眼见地起身给宋枭斟了茶:“官人,请用茶。”
宋枭闻着清淡的茶香:“喜欢喝槐米香?”
叶倾舒:“天气热,喝这个再配上槐香糕,甚好,官人尝尝。”
说着,她将糕点往宋枭面前推了推。
宋枭捻起一块尝了尝:“不错。”
叶倾舒将自己用过的帕子递给他。
宋枭愣了一下,接过擦了擦手:“嬷嬷说,你这几日都待在书房里,不曾出去走走?”
叶倾舒:“府里有贵人,我恐惊扰了他们。”
至于出府,这里又不是叶家,岂是她想出门便出门。
宋枭:“府里没有什么多的禁忌,明日你可随嬷嬷四下走走。”
叶倾舒:“是。”
她瞥了一眼他的手,很想问一下他手上的伤,可她又担心会冒犯到宋枭。
从严嬷嬷那儿,以及她从前听说的和亲眼看到的,她已经大概拼凑出了宋枭小时候的境地。
生母去世,生父不待见,嫡母打压虐待,嫡兄和其他兄弟的欺辱,下人轻贱,他能在那样的处境下活下来,已经是不同寻常了。
万一他手上那伤与他小时候的那些遭遇有关,那她岂不是正好戳到他的痛处。
他可没忘她也羞辱过他,要是他一怒之下对她动手,她岂不是前功尽弃,自找死路。
或许只是巧合,而且小时候的那个人分明是个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