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姝在心中思忖着。
裴景曜的这位侧妃早不痛晚不痛,偏偏王爷跟她圆房时直接痛昏了过去,还不忘起来叫人。
侧妃祝南枝,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裴景曜迎娶正妃时,就在大婚前夕发生了一桩意外,太皇太后趁机赐婚,将侄女许给他做侧妃。
因为太皇太后懿旨的缘故,原本为迎娶正妃做的准备,悉数逾制用在了这位侧妃身上。
祝南枝是没落的门阀庶女,若她家世显赫,恐怕早已当上了正妃。
后来裴景曜也纳过一些侍妾,可除了一位姓白的贵妾外,其他人都活不过半年。
如今偌大一个王府,如今也只有祝南枝这位侧妃跟一位白贵妾。
祝南枝的妒忌心强在京城中都是广为人知的,显然是见不得裴景曜同她圆房。
裴景曜的声音冷了几分:“头疾就去找大夫,找本王做什么?”
嬷嬷却不愿离去,继续道:“王爷,您这几日不在府中,侧妃日日日念叨着担心王爷您,头疾发作,想必也是思虑过重所致。王爷您去了,侧妃便心里欢喜,头疾定能缓解许多。”
裴景曜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不想去看祝南枝,但更不愿留在这面对裴珩送过来的女人。
倒是给了个他离开的由头,想到这,他站起了身。
姜静姝知道裴景曜想要离去,可是若初夜都不留下与她共枕,不仅府上的下人会因此轻视她,她今后便更无机会了。
“王爷,府中除了侧妃跟白贵妾外再无其他姐姐了,如今侧妃娘娘头痛,尽管是妾身的新婚之夜,妾身想让您留下来陪我……”
说到这,姜静姝的声音染上了哭腔,但仍倔强地含着泪不落下,“但,妾身更想让王爷陪您想陪的人。”
裴景曜原本离去的脚步在听到她的话后一滞,脸色阴沉了几分。
“再无其他姐姐”几个字,让他想起了关于侧妃陷害府中妾室的流言,勾起了心中的不悦。
嬷嬷本是喜出望外,见到裴景曜蓦然止住了脚步,一时间忍不住问了声,“王爷?”
“头疾就去找大夫,本王不会医治,下去吧。”裴景曜冷声道。
嬷嬷不知王爷为何突然冷脸,只好继续说,“王爷,太皇太后经常传侧妃入宫,若是让宫里知道,侧妃始终头疾不愈……”
不等她说完,裴景曜已经面色冷然。
“来人,拖下去,杖五十。”
“她头疾发作,就怪到本王头上,还没人敢拿太皇太后来压本王。清晖阁再来人,杖毙。”
裴景曜说得轻描淡写,姜静姝看着他,心中不知怎的,只觉得阴寒。
方才还想去清晖阁,听了她的挑拨就不顾侧妃的面子如此责罚她的下人。
上位者都如此无情,把人命当草芥,裴景曜跟裴珩,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怕了?”
见她面色苍白,裴景曜想起了从前别人送来那个只会哭的妾室,更觉得无趣,站起身时手却被女孩拉住。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妾身怎会怕?”灯光下姜静姝的眸光潋滟,绵软的嗓音像是带着钩子。
“今夜王爷若是不想跟妾身宿在一处,便分榻而眠……只是王爷公务繁忙,劳心伤神,妾身略学过按摩的手段,可否请妾身为王爷按按再走?”
“……按吧。”
裴景曜微微点头,躺在了榻上。
他本来对女孩不过是迁怒,见她如此乖巧惹人怜爱,也无法再驱赶。
姜静姝俯下身,馥郁的清香擦过他的鼻腔,葱管般的素手在他的额头按揉,不觉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他竟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怀中多了个软玉温香的躯体。
怀中的美人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
姜静姝抬起头,未施粉黛的面容素净淡雅,“王爷,您昨夜睡着始终拉着妾身的手,妾身这才不曾离去,请王爷赎罪。”
“……本王要去上朝,起来。”
裴景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站起身,姜静姝立刻上前为他更衣。
去上朝前,男人的脚步一滞,丢下一句,“按的不错。”
姜静姝柳叶眸微眯,知道这位王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抵触她。
侍妾在初次侍寝后,需要向主母和老夫人请安奉茶。
但裴景曜既无正妃,老太妃也在太上皇死后自请入寺清修,她见的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侧妃祝南枝。
知道这位侧妃善妒,她选了件最素雅的月白色冬衣穿上,让丫鬟领着,去了侧妃居住的清晖阁。
谁知丫鬟也是个糊涂的,竟然带错了路,耽搁了好一阵子。
等过了时辰,姜静姝才紧赶慢赶,到了王府东院。
自古以来,东尊西卑,祝南枝一个侧妃,直接占了正妃才能住的东边居所。
除了府里没有正妃,也有太皇太后这位靠山的缘故。
等通传后,姜静姝低头走进正厅,向端坐在金丝檀木椅上的祝南枝,行了个屈膝礼:“妾身见过侧妃娘娘,愿娘娘身体康健,诸凡顺遂。”
短暂的沉默后,前方传来了个懒懒的女声:“顺遂?初次奉茶就姗姗来迟,这是哪门子的顺遂?莫不是想给我立个下马威?”
“娘娘误会了。”姜静姝赶紧抬头解释,“妾身初来乍到,领路的丫鬟又走了错路,因此才耽误了时辰。”
祝南枝冷冷地盯着姜静姝脸,手掌猛的收紧,连指甲嵌入了掌心都不自知。
想不到这侍妾的眉眼,竟与多年前,未入府的正妃沈氏有几分相似,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论明艳勾人,媚骨天成,竟然更胜于沈氏。
想起昨夜的遭遇,祝南枝越发怨恨:“真是巧舌如簧,自己迟了便罢,还想将无辜之人拖下水,我看这敬茶也不必了,出去罚跪吧!”
姜静姝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心中已然明了。
她孤身一人进府,身边都是侧妃的人。
今日的引错路,不过是立威惩戒她做的一场戏罢了。
今日她若老实出去罚跪,指不定来日,这位侧妃又会用她不曾奉茶,不知礼数来大做文章。
想到此处,她弯了弯腰恭敬道:“礼不可废,若娘娘执意让妾身罚跪,至少让妾身给娘娘奉了茶再说。”
“这时候倒知道礼数了。”祝南枝看了她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抬了抬手,“既如此,那便奉茶吧。”
丫鬟端着茶案上前,示意姜静姝端起茶盏。
姜静姝愣了愣,深吸一口气,不出所料,是滚烫的感觉。
那双手本就生着冻疮,常常隐痛,如今被滚烫的热茶一烫,钻心似的疼痛差点让她两眼一黑。
然而,她没有松开握着茶盏的手,而是镇定上前跪下,将茶盏举过头顶:“请娘娘用茶。”
祝南枝“嗯”了声,抬手接过茶盏,然而就在姜静姝松手的刹那,原本将茶盏接到手中的她,却故意一松。
姜静姝来不及反应,茶盏已经跌落在地上。
茶水溅得她浑身都是,也弄脏了祝南枝的裙摆,碎瓷片弄得一地狼藉。
“竟敢在侧妃娘娘跟前失仪!”伺机而动的丫鬟,立刻重重扬起了巴掌,却在落下时被姜静姝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