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良妾在看什么如此出神?”温哲出声问她,许是觉得主动跟王爷的妾室攀谈不好,又噤了声。
只是他实在好奇,裴景曜怎会带个妾室来这样的场合。
“妾身在看那边墙壁上挂着的文铎的《祖山园帖》,是假的。”姜静姝收回目光时偶然瞥到墙上挂着的字帖,随便问道,“大人的妹妹可好些了?”
真迹在贺兰丞相府,早就在抄家时被焚毁了。
“羡情皮实,早就无事了。那的确是仿品,你竟能看出来。”
温哲因此来了兴致,跟她简单谈起了书法见解。
姜静姝被他拦着听不到裴景曜的话,哪里有心思跟他攀谈这些,于是随手写了几个字给他看。
她发现这位御史中丞实在是很容吃惊,专门拉着其他人来看她写的字,说有风骨,正是方才在谈太皇太后之女,长公主的几人。
“妾身参见各位大人。”
姜静姝心中好奇这位长公主的事,毕竟传闻是因为她才让太皇太后多年来都郁郁寡欢。
然而无法发问,倒是旁边的温哲直接出声,
“你们今日为何一直提起长公主?”
其中一个男人道,“自然是南朔又要跟大雍打仗了!这下大雍可是腹背受敌了,南境又不像北疆可以管控,霍光将军到底年轻,到时候摄政王恐怕要亲自上战场……”
另一人又道,“当初长公主分明以死相逼也不愿和亲,可失踪几日后就像转了性子一样,一年后就仓促地嫁人了。只可惜南朔王不喜这个皇后,诞下的太子又遗传了公主的头痛病,无法治愈,性格暴戾,根本不愿跟大雍和睦共处。”
“头痛病?”姜静姝忍不住问。
“太皇太后诞下的一对子女都有,似乎是遗传了她的病症,只是程度轻重不同,实在是磨人。”
姜静姝的心中诞生出了一个古怪的猜测,但也只敢作为猜测,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大概只是巧合。
裴景曜跟书生们谈论完毕才回来,姜静姝立刻迎了上去,心中格外恼怒温哲的阻挠。
“王爷刚去说了什么?”
然而面上不能展露,只能看着裴景曜做出好奇的模样试探。
裴景曜轻描淡写,“是有关科举改革的事……”
“臣沈书忱,参见王爷。”
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裴景曜的话,来人正是沈书忱。
姜静姝的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此人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这几日出门无论是赏梅宴,购入笔墨纸砚,怎么四处都能瞧见他?
只是幸好,沈书忱还没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半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景曜。
裴景曜拿起茶盏朝着沈书忱举了举,神色淡然自若,“尚书令可好?这几日本王正好有事找他,不如你代为转达。”
“承蒙王爷挂怀,家父很好,但说无妨。”沈书忱垂眸,指尖摩挲着杯沿,神色恭谨,视线却在此刻挪到了裴景曜身旁。
姜静姝能够肯定,她没能躲过,那带着打量的视线还是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想避开沈书忱,远离二人的对话,于是拉了拉裴景曜的衣袖,低声道,“王爷,熏香太浓,妾身想一个人出去喘口气。”
“去吧。”
得到裴景曜的首肯,姜静姝立刻从偏门走了出去。
裴景曜的这处宅子很大,像是个极大的花园。
蜿蜒的曲廊在已冰封的湖面蜿蜒,周遭的绿萼梅洁白的花瓣簇拥着鹅黄花蕊,在日光下恍若莹润的美玉。
姜静姝看着便入了神,走到了假山附近欣赏嶙峋怪石时,突然听到了女子娇媚入骨的呻吟声。
她浑身一凛,立刻止住了步伐不再向前。
顺着假山的缝隙,她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影,男的衣冠禽兽,女的貌美冷傲,正是容棣跟清河王妃卓岚!
容棣抓住清河王妃的手,“你何时才能离开那个死瘫子?”
“再等等,你今日太冒险了,若被清河王知道……”
女声带着恐惧与享受。
容棣的声音则是跟往日一般的露骨轻佻,“要我说,你就直接给他下药,毒死算了,也好跟我做夫妻,我们二人不必偷偷摸摸的。”
“啊,会被人看到的。”
不知二人做了什么,刚才面对裴景曜都一脸冷淡的清河王妃呻吟着发出了娇笑。
不是没疑心过为什么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出去,但姜静姝也不敢联想到此。
青天白日,如此胆大包天?
心中最先弥漫上的是惊恐,这样的事被她看到,是会被灭口的。
姜静姝立刻便想逃,脚下却无意踩到了一个枯枝,发出轻响。
那二人立刻没了缠绵声响,容棣冷冷问,“谁在那?”
姜静姝寻找着躲避的地方,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嘴就被紧紧捂住拖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回廊内。
“别出声。”沈书忱如碎冰碰壁的冷然声音在耳畔低声响起。
姜静姝的心跳剧烈如鼓,用力推了沈书忱一把。
似乎是注意到二人过分亲密,沈书忱缓缓放开了怀中的女孩。
那边的二人在寻找了外面也没见到人,怕被参加雅集的人们看出端倪。
“许是猫儿,我们离开太久,该回去了。”是清河王妃的声音。
随着二人的脚步声走远,姜静姝终于松懈了口气。
“多谢沈大人相救。”姜静姝轻声道谢,边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沈书忱沉默着,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出了那个问题,“贺兰珺,是你,对吗?”
“大人认错人了。我是王爷的姜良妾。感谢沈大人搭救,方才的场景我们二人便都当作没看到。现在,于情于理,我们二人都不该在此独处。”
沈书忱发出了几不可查的轻叹,“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了你写的字。”
姜静姝浑身只觉得阴寒,她不懂,为何沈书忱要如此执着自己的身份问题。
明明知道这个名字会毁掉她的一生,会让她万劫不复,明明从前二人并不熟悉,自己只让沈书忱感觉到了作为“冲喜婚约对象”的不尊重与冒犯。
为何不能装作形同陌路,难道非要害死她才开心不成。
“是我,又能如何呢?”姜静姝只觉得眼前的人可笑,她被抄家时沈书忱不见踪影,不曾为她父亲辩驳半句,为何现在又对她苦苦相逼。
“你被抄家前我去……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