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难离笔一顿,垂下眼眸,“不能。”
南宫春水彻底写不下去了。他将笔一扔,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就隔着屏风上缂丝的银杏林紧紧望着她,“你说过会守我一个月。我还没有自保之力,百里东君又是个大麻烦……”他绞尽脑汁地描绘着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简直可以说是在胡说八道。
在旁人听来简直不能踏出千月镇一步,否则就要大难临头了。
上官难离内心却没有多大波澜,她太了解这个人了,他的功力有没有恢复暂且不提,就凭他活了那么多年,脑子里杀人制敌的方法不知凡几,再不济,他可以跑啊。
也就刚变年轻那一会儿虚弱的站不住,苍白如纸,把她唬住了。
“南宫春水,你有没有恢复到金刚凡境要我说破么?我是答应过守你一月。可是,你骗我在先,我也就不必守约了。”
南宫春水皱眉,低头思索着自己哪里露了破绽。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壶酒,“那酒有问题?你是故意让我醉的?”
上官难离闻言又瞪了他一眼,冷声道:“那酒就是普通的药酒,只是药力大了些。你会不会醉?什么时候醉?我怎么会知道呢?”她嗤笑一声,“是这几天我看着你打坐练功发现了些端倪,自己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南宫春水摸了摸鼻子,耳朵尖又红了,又忍不住笑得含蓄,被她数落,怪有趣的。
见他不说话,俨然是默认了。
“果然是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声音冷的像冰渣子。
“霜霜聪明,都说对了。”他温和道:“我是故意遮掩功力了,我只是想多在你身边待一会儿。”
我们错过太多了。
我浪费太多时间了。
上官难离似乎能隔着屏风感觉到那炽热的眼神,她抿了红唇,放下了笔。
她也写不下去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我早就说过了,愿做你手里的一把剑。我南宫春水已经是一个无名小卒了,我想帮你。”
上官难离握了握掌心,她垂眸的那一刻眼神复杂,鼻尖微动 ,笑容苦涩,最后起身走向屏风。
“凭什么呢?南宫春水。”她柔声问道。“你已经重获新生了。”
南宫春水愣住,不解其意。
又听她缓缓道来,“李长生心系北离,成为学堂李先生,从未有过一天快活。
南宫春水不该如此。
他心性洒脱,爱自由玩乐,凭心而动,该是个真正的少年!”
她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眼角滑落的泪水,继续道:“李长生是我的先生,他为我做的够多了,浪费的时间也够多了。可我凭什么?让南宫春水也困在我身边浪费时间呢?”
“我自愿的,我喜欢在你身边,那都不算浪费!”南宫春水着急道,手拍着屏风,可它坚硬如铁。
“不是那样算的!”她高声道。“你愿意怎样是你的事,可我不愿那样!”
她努力平复声音,“你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要去做自己的事。我的事要做到什么地步?要做多久?我不能保证。所以,你也该去做你的事,过你南宫春水的恣意生活,你也本该那样鲜衣怒马,潇洒一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
南宫春水已是听的泪流满面,五味杂陈不停地翻搅着。
他的霜霜,竟是要他做个真正的少年!
他披着一张皮,早就忘记什么是少年了,他的霜霜还替他记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潇洒恣意的,原来不潇洒么?
可他南宫春水本就是为她而来的啊!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会快活,才是个少年。
这些话都一时堵在他喉咙里,堵的发闷。
她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改变。
他想越过屏风,看着她的眼睛,抱着她。
可少女却甩出一道屏障,隔开了他。“不要过来,我心意已决!”
少年愤恨地砸着,终是匍匐跪地,泣不成声,“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上官难离指尖掐进肉里,咬了咬下唇,不肯发一言。
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他闭上眼,低下头咬了咬牙,面容疼到扭曲,再次扬起头时,已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我去做我自己的事,你不要为难了。”
字字泣血,而他笑容满面:“我去做回真正的少年,等你忙完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她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柔声道:“这世上没有离别,有的只是重新出发。”
南宫春水面容抽搐一瞬,痛得险些维持不住假面,攥紧拳头藏在衣袖里,笑着道:“我只有最后一个愿望,你送我到唐门好不好?那里有我需要的一味药。”
“好。”
她垂眸沉思,似乎是顺路的。
少年笑得愈深了。
再答应他之后,上官难离就走了,她不能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