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众人各自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躺下,疲惫的身体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却没人真正睡着。
每个人都在默默感知着自己的身体——喉咙是否发紧?皮肤是否发痒?内脏是否有异常的灼热感?那点混着海水的淡水喝下去后,身体会不会在下一秒开始溃烂?
三个士兵蜷缩在通风管道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其他人。
海风渐渐吹干了衣服上的水分,盐粒在布料上结成白色的硬壳,摩擦着皮肤,又痒又痛。墨渊突然站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再次走下楼梯。
不一会儿,他提着几桶新的矿泉水回来了——这些桶装水之前被浸泡在更深的海水里,密封性已经受损,但比起直接接触过腐尸和生态菌毯的街道积水,至少还算干净。
\"洗一洗。\"他简短地说,率先拧开一桶水的瓶盖。
众人围拢过来,小心翼翼地倒出这珍贵的淡水资源清洗身体。
三个士兵依然没动,但他们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至少,眼前这些人暂时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白月魁站在天台边缘,望着远处渐渐退去的潮水。被海水冲刷过的城市废墟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亮光,像某种巨大生物的鳞片。
那些逃过一劫的噬极兽,此刻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阴影中。
墨渊站在天台边缘眺望大海。\"没有余浪了。现在走。\"
众人无声地点点头,各自调整呼吸,眼神渐渐沉静下来。
三个士兵瞪大了眼睛。
\"他们疯了吗?那些怪物明明又出来了......\"
现场教会他们归元心法一点也不现实,墨渊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提上了众人喝过的水:\"想活命就别思考。\"
三个士兵趴在栏杆边,眼睁睁看着白月魁一行人走下楼去。
那些噬极兽就在街道上徘徊,颈部的触须明明闪烁着蓝光,却对路过的队伍毫无反应——仿佛他们只是一阵风,一片影子,根本不值得注意。
\"见鬼了......\"领头的士兵攥紧拳头。
他们试着照墨渊说的做——不思考,放空大脑。可越是强迫自己冷静,恐惧就越发鲜明。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冷汗浸透后背。楼下,一只蛇狗突然停下脚步,六只人臂般的前肢微微抬起,触须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不行......根本做不到......\"最年轻的士兵牙齿打颤,脑海中全是战友被吸干时扭曲的脸。
他们被留在了天台上,楼下越来越多的噬极兽正仰起头看来,三个士兵的生命源质在它们眼中亮得刺眼。
噬极兽的六肢在楼梯间攀爬的声音像一场逼近的噩梦。金属扶手在它们的抓握下扭曲变形。三个士兵背靠背站在天台中央,枪口颤抖着指向唯一的入口。
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远处——
白月魁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街角,而她身旁的临渊者正无声跟随。那具诡异的生物外骨骼在昏暗天光下泛着非人的质感,眼部偶尔闪过的红光比噬极兽的触须更令人毛骨悚然。
领头的士兵突然嘶声道:\"是那东西......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这个念头像毒液般注入三人的大脑一切都有了解释——这群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另一种怪物。
铁门被撞飞的巨响打断了思绪。
第一只蛇狗扑进来时,年轻士兵扣下了扳机。子弹穿透怪物颈部,却阻止不了后续涌来的黑影。他们背靠背开火,却在换弹的间隙被人臂般的前肢按住。
最后的意识里,他们看见了自己生命源质被抽离的样子。像一缕烟被吸进深渊,而远处的街道拐角,白月魁的队伍早已消失不见。
墨渊提起那桶略微渗入海水的矿泉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身体有异样吗?\"
众人都摇着头。
墨渊点头,晃了晃水桶:\"还能喝,把剩下的喝完吧。\"
众人传递着水桶,每个人都往自己嘴里倒了些许。
墨渊走到白月魁身旁,低声问道:\"接下来往哪走?\"
白月魁正望着远处高耸的围墙,闻言侧过脸来皮笑肉不笑:\"除了沿着墙走,我们还能去哪?\"
\"墙那边呢?\"墨渊转向围墙的方向。
白月魁摇摇头:\"墙后谁知道有什么?现在去就是送死。\"
两人沉默下来,耳边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夏豆不知何时走到墨渊腿边,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孩子仰起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也在询问去哪里。
墨渊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在这片被海水和怪物双重洗劫过的土地上,他们别无选择,也看不到未来。
墨渊蹲下身,平视着夏豆的眼睛把她抱了起来,声音低沉却坚定:\"不去墙那边,我们更没有希望。\"
他站起身,指向远处地平线上扭曲的建筑轮廓:\"地震还在继续,板块还在移动。\"手指划过空中,落在身后浑浊的海水上,\"随时都可能再来一次海啸。\"
白月魁沉默地看着他,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闷响,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在印证墨渊的话。
\"那三个士兵...\"碎星突然开口,又戛然而止。
\"他们选了一条死路。\"墨渊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现在轮到我们选。\"
桑吉手中的佛珠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小喇嘛抬起头,无神的双眼\"望\"向围墙的方向:\"墙后有风。\"
\"什么风?\"山大皱眉问道。
\"活着的风。\"桑吉轻声回答。
白月魁和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