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赵琳不能相信,赵夫人和赵老爷也不能相信,赵大哥和赵大嫂更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赵永怀因为次次科举,次次落榜,逐渐变得思维活泛,俗称,戏多。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赵永怀是装的,或是多次打击,一时有些萎靡也是正常的。
直到赵永怀不分时间场合的“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赵大哥夫妇这才慌了,但赵永怀坚持自己没有问题。
赵大哥请了大夫没有用,赵大嫂烧香拜佛也没有用,赵永怀越坚持自己没有问题,赵大哥夫妇就越心凉。
思来想去,都是读书惹的祸,就把赵永怀送到赵老爷身边,请他们老两口想想办法。
赵永怀从小到大的功课,都是赵老爷在负责,赵老爷对赵永怀知根知底,对科举及第之难,也能深刻体会。
他虽为状元,但也是一字一句读过来的,若说读书能将人逼疯,赵老爷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赵老爷起初以为,放任赵永怀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但谁能想到,赵永怀在赵老爷身边的情况愈来愈糟。
赵老爷和赵夫人想的法子,与赵大哥夫妇想的法子是一样的。
药石无用,神佛无用,赵永怀说他没毛病,并且为了不让长辈担忧,药也吃,佛也拜,就是脑子的毛病一点没改。
你说天街小雨润如酥,他说九天神女与蚩尤。
你说身无彩凤双飞翼,他说青梅竹马终别离,不过是新人替旧人。
你说宁可枝头抱香死,他说红颜不屈,可惜十里不逢春。
你说黄粱一梦,他说重来一世,你叹大梦成空,他叹生不逢时。
他将自己所见所闻,随时随地述之于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想的比话本子精彩,写的比戏折子跌宕,说的比相声好听。
赵老爷和赵夫人一度觉得他疯魔了,但赵永怀坚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他知道自己所言所想与现实。
赵老爷找不到症结所在,束手无策之际,只好写信给自己的父亲求教,也就是赵琳的祖父,赵永怀的曾祖父,赵老太爷是也。
没多久,赵永怀便被自己的祖父,送到了自己曾祖父所在的江南老家,时隔一年半,才又回到了赵大哥夫妇身边。
赵老太爷附信两封,分别给自己的儿子赵老爷,和自己的孙子赵大哥。
信中直言,赵永怀人生之境遇不在科举,以后莫要再提。
至此,赵永怀“脑子有病”的事才算落下帷幕。
赵琳听的唏嘘不已,感叹世间之大,真是什么事都不稀奇。
“唉!”
“叹什么气啊?孩子吃好喝好睡好,不就行了?”
赵夫人斜眼看赵琳,“哼”了一声说:“希望你初心不改,始终如一。”
赵琳“啧啧”两声,说:“怎么阴阳怪气的,火也发了,气也撒了,就让它过去吧,我是真的不在意,也别挤兑怀哥儿了,他一个小辈,能关他什么事。”
赵夫人看赵琳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纳闷。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本来就不关怀哥儿的事,我怎么可能为难他,他还是个晚辈,一个孩子,我有必要和他较真吗?”
“大哥来不来真的不重要,大哥有没有落井下石才重要,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袖手旁观也算雪中送炭,我只要求别人不要害我,并不要求别人要帮我。”
赵夫人说:“他是你大哥,怎么能说是旁人?”
赵琳语气冷淡的说:“除我之外,都是旁人。”
“母亲之前说叶欢颜,其实我也知道的,可我并不在乎,我养她一场,只求她好好的就行,至于她会怎么对我,我会在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里,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其余的,看缘分就好。”
“你和父亲,也不必为我太过忧虑,我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困了会睡觉,被人欺负了也能自己把场子找回来,您还担心我什么呢?”
赵夫人声音微哑的说:“琳姐儿……”
“母亲。”
“别问。”
赵琳出言打断了赵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话,在想问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但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办法粉饰太平了。
“母亲,您是看我姐姐过得肆意精彩,所以可怜我困于内宅吗?”
赵琳自问自答道:“其实不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本来就不应该是一样的。”
赵琳最拿得出手的一项本事,是从谢长今那里学来的,叫做随遇而安,以万变应万变。
——
海棠苑。
赵琳拄着头看叶承瑄和叶承珲,眼睛一眨也不眨,和脚凳上围着的四个小人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叶承瑄被赵琳看的心慌,在心里把自己最近做的所有事都迅速想了一遍。
叶承珲也差不多,虽然他面上不显,很是能稳得住,但赵琳的目光太过热烈,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
“母亲…您…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和三弟。”
叶承颐把脸凑到赵琳近前,说:“你看他俩作甚?我不比他俩好看吗?”
叶承瑄正欲反驳,谁料叶承颐把小脸一扭,得意洋洋的说:“你想清楚啊,我跟母亲可是一张脸。”
叶承瑄顿时闭嘴,有些委屈的看向赵琳。
“母亲,您看他。”
赵琳没管两个小孩的斗嘴,而是问叶承瑄:“你最近读书辛苦吗?”
不怪赵琳会这样问,实在是赵永怀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犹记得赵永怀小时候聪明伶俐,又乖又甜,又机灵又可爱。
现在却是一本正经,还略微有些死气沉沉的样子,赵琳心里担心啊。
叶承瑄赵琳问这话是为何故,实话实说道:“是有点辛苦。”
赵琳顿时比叶承瑄还要愁眉苦脸,脚凳上坐着的四个小人抬头看了赵琳一眼,也做出和赵琳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看着叶承瑄,因为叶承珲看不到,但叶承珲能看到他们,再加上叶欣和叶承颐,书房里有五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盯着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