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瑄、叶承珲和叶欣拿着东西告退,把空间留给赵琳和叶西洲。
赵琳在孩子走后,指着叶西洲说:“你个老匹夫。”
叶西洲握住赵琳的手指,看着赵琳说:“我只比夫人大两岁,夫人正当年华,我怎么就成老匹夫了。”
赵琳抬脚踹了叶西洲一下,不痛不痒的。
叶西洲把人带到怀里坐下,下巴压在赵琳肩膀上:“夫人是不是开了不止一家赌场,亦或者,还做了别的什么不正当的生意。”
“我没有。”赵琳不假思索的否认。
叶西洲叹了口气,在赵琳耳边说:“我打仗如此费银钱,夫人能从自己私账里抽出一笔不菲的银子来支持我,还能帮同安郡的族人们修葺祖宅,翻新祖坟,夫人又修桥铺路,买田种树,拍卖场一掷千金,如此花钱如流水,非行商贾之事不能攒下如此身家。”
说到最后,叶西洲有些无可奈何:“然大齐有律法明文规定,不能官员及其家眷行商,不过朝中大臣多有些部曲、田庄,所以倒也不算很严格,只一样,求夫人把赌庄关掉,还有其他不正经的生意,只留衣裳、胭脂、首饰之类的铺子,可好?”
“不好。”赵琳斩钉截铁的拒绝。
叶西洲说:“我只愿夫人你能安享喜乐,不去奔波,过一世轻松平常的日子,将从前的委屈苦楚放下,好好生活。”
赵琳说:“这么一大家子,想轻松也轻松不起来啊。”
叶西洲想也不想的说:“那我奏请陛下,辞官归乡,带你解甲归田,游走四方。”
“可别,你正当风头无量,辞了官万一后悔,那不成我的罪过了,而且瑄哥儿和珲哥儿来日入朝,没人引着你能放心吗?两个傻不愣登的,万一出了事,你辞了官力气往哪使?”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有替儿子铺路一个用处吗?”叶西洲的语气多少有些幽怨。
赵琳说:“你能有这一个用处就不错了,多少男人是连有用都算不上的,比摆设还不如。”
“你报国杀敌近二十年,对我来说就跟死了一样的,我没怨过你,也没给你添过麻烦,还把你族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是我心胸宽广,善解人意了。”
“你倒好,人生抱负实现完了,就拉着我去做乡野村妇,还美其名曰让我轻松,怎么?解甲归田就不用操心一日三餐了?解甲归田就不用养孩子了?解甲归田就不用管你的族人了?解甲归田就能把你和朝中政敌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赵琳看着叶西洲,从他身上起来,居高临下的说:“简直是笑话,老子当初同意嫁给你,就是看中你的权势地位,我有所图,所以才无怨无悔,要是只为求江湖潇洒,不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有那么多知己好友,天下又有那么多江湖客,我跟哪个游走四方,不比跟你更痛快。”
“我舍了这半生自由,不说任劳任怨,也是倾尽全力,我打点了别人,也打点了自己,算下来也是有得有失,结果你一句心疼,我就要舍下所有,那我这半生忙碌算什么?”
“你得了功名利禄,儿女双全,族里上下团团圆圆,那我呢?我得到了什么?我只配得到你事了拂衣去,功成身退之后的荆钗布裙吗?”
“你在外打仗,我留守京中,难道这侯府就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吗?我带着孩子提心吊胆数年就是应该的,你用权势保我平安就是为难的,是吗?”
叶西洲回视着赵琳:“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管我做什么生意,我只要小心不被人发现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无良商人,借权势敛财无度,我又不是御下不严,任凭手下人作威作福,我怎么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了?”
“你自己不也查的很清楚,那些钱你和你的族人都用了不少,快死的时候没人问过我钱哪里来的,吃饱了反倒来质问我钱不干净。”
“你们一个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好一个铁骨铮铮。”
“我钱挣得哪里不干净,哪里不合法,不都是因为做你的夫人,所以才不能让人知道吗?你要是真心为我好,你就跟我和离啊,我心甘情愿落入商籍,哪怕从此风吹日晒雨淋,我也用不着你陪。”
叶西洲的眉头越皱越深,赵琳却依然在说:“别说的那么公正大义,你能庇护你的族人,你的儿女,难道庇护不了我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难道凭你平阳侯的功劳地位,还不能保我活着吗?”
赵琳的胸口起起伏伏,最后问叶西洲:“还是你不想,你父母、兄弟、儿女和你血浓于水,你的族人和你同宗同源,只有我,护着一文不值。”
“我没有这样想过。”叶西洲站起来和赵琳对峙:“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你和父母兄弟姐妹族人儿女一样重要,所以我才劝你。”
“我不需要你劝,我也从来不听劝,我讨厌别人管我,我讨厌别人为我好,我讨厌别人把我不想做的事情强加给我。”
赵琳猩红着眼睛,几欲落泪。
叶西洲抬起手又放下,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好,不劝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赵琳转过头,平复自己的情绪。
叶西洲试探着去触碰赵琳,被赵琳躲开了。
叶西洲的手尴尬落在半空,只能叹口气说:“我走了,你忙。”
说完,叶西洲观察着赵琳的反应,可赵琳连一个余光也没有给他,不得已,他只好离去。
接下来几天,叶西洲没再踏进过海棠苑。
叶承瑄、叶承珲和叶欣虽然没见到赵琳和叶西洲那日争吵的场面,但府中微妙的气氛,还是让这三人觉得,那日他们走后,赵琳和叶西洲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赵琳表现的和往日一样,而叶西洲那里,他们又不敢去打听。
正当他们三个百思不得其解,打算找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颐三个弟弟去问问的时候,除夕到了。
——
除夕夜,宫中设宴,君臣同乐。
赵琳和叶西洲带叶承瑄、叶承珲和叶欣三个去宫中赴宴。
一路上,叶承瑄和叶承珲时时交换眼神,看向叶西洲。
马车里,叶欣也一直盯着闭目养神的赵琳。
赵琳和叶西洲都察觉到了孩子们的好奇,和其中隐藏的一丝丝不安。
于是在宫门口,叶西洲亲自下马来扶赵琳,赵琳也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到叶西洲掌心。
两人和路过的官员、夫人打招呼,听他们称赞自己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赵琳从没想过,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会被人像新成婚的夫妇一样打趣,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叶西洲见赵琳笑了,眉宇间的愁绪散了两分,连对过来攀交情的人,都有了好脸色。
众人受宠若惊,把叶西洲和赵琳,以及两人的孩子都从头到尾夸了个遍。
叶西洲越听神色越好。
一时间,宫道上全是议论平阳侯夫妇感情甚笃的。
等到宫宴开始的时候,连从御书房过来的景平帝都有所耳闻了。
景平帝趁机提了几句修身齐家之类的话,让朝中众位大臣善待发妻,珍重发妻,相敬如宾,齐心协力。
满朝皆言:“臣等遵命。”
广平侯却在这时,说他有一言。
景平帝让他说,他却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众人的目光随广平侯落在他夫人身上,他夫人却突然看向了赵琳。
赵琳顿感不妙。
广平侯夫人提及,赵琳和叶西洲的小儿子叶承羽,和她娘家侄子面容神似,又找娘人仆人确认过,叶承羽系她侄儿亲生,希望赵琳能把孩子还给她娘家。
话音刚落,姜国公又说:“平阳侯家中四子叶承枫,五子叶承祁,系老臣远房侄女的孩子,臣恳请陛下做主,让老臣的侄孙,能认祖归宗。”
虽然上京人人皆知,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羽不是赵琳和叶西洲亲生,但这一晚上都被人认走,还是怪让人震惊的。
众人都盯着平阳侯府,看赵琳和叶西洲作何解释。
此事叶西洲无法解释,只能看向赵琳。
赵琳动作缓慢,但仍然把没吃到的葡萄塞进了嘴里,最后面不改色的和众人说:“广平侯夫人和姜国公是不是搞错了,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羽都是我平阳侯府的血脉,此事绝对毋庸置疑,我敢以叶家数百位列祖列宗进行担保。”
叶西洲看着赵琳,心想:你就不能放过列祖列宗吗?
和叶西洲一样想法的,还有赵老爷和赵夫人。
这大殿之上,若说还有谁知道叶承枫、叶承祁和叶承羽的身世,那绝对非他二人莫属。
但他二人知道的也不全面,不过听赵琳不打算把孩子还回去的意思,赵老爷和赵夫人决定和赵琳同执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