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珲点头:“确实如此。”
叶西洲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赵琳的做法。
赵琳见叶西洲不再有异议,便继续修剪花枝。
“这海棠花开的好好的,为何将它剪下来。”
“你不懂生活。”
叶西洲说:“那你剪下来,它怎么活。”
赵琳双手掐腰,看着叶西洲。
“我开心还没有它活着重要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眼看赵琳和叶西洲就要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吵起来,叶欣赶忙说:“母亲,我有件事情想和您说。”
“你说。”
叶欣赶紧说:“我想开个学堂。”
“然后呢?”
叶欣被赵琳问的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女儿之前和父亲去留安街,见那里的小孩都没有办法上学,所以女儿想帮帮他们。”
“他们的父辈,为保国泰民安,有的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平日里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去欺负他们,所以女儿想送他们的孩子入学堂,时下对读书人总是尊敬,说不定会让他们的生活好一些,也不拘将来一定要考取功名,只为让他们明理晓义,将来能生活的更好一些。”
“还有那些女童,她们的聪慧和天赋,不亚于同龄的男子,所以女儿想办一所男女皆可入内读书的学堂。”
“女儿看母亲的院子里,多的是能文能武,学识不凡的姑娘,所以女儿想问问母亲,您是怎么教她们的,能不能让她们来做我学堂的老师。”
“不能。”赵琳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叶欣没想到赵琳会拒的这么爽快,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掩盖。
赵琳说:“我这院子以前没这么多人,从你祖父去世那年开始,家里就没怎么太平过,我就遣了院子里的人,深居简出,不再管事。”
“明面上,府里是惜春她们在打理,实际上也差不多,反正我是没怎么出过面,后来有了你弟弟妹妹,我经常外出,就更出不了面了,但我离京这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里外上下,都是她们说了算。”
“后来你父亲在南疆假死,平阳侯府被推到风口浪尖,我不能不出面稳住大局,从前跟着我在外面跑的姑娘,也就相继进了府,成了我海棠苑的丫鬟。”
“你见她们能文能武,学识不凡,那就该意识到,她们跟着你,屈才。”
赵琳说出不愿把人送给叶欣的理由,然后告诉叶欣:“你大概不知道,在主子不在的情况下,下面的人能毫不出错,并且按你的心意,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有多么难得,这不光是能力的问题,还有心胸,和魄力,不光是你的,还有她们的。”
“她们要足够强,才能在你不在的时候,越过你做决定,并且承担有可能失败的后果。”
“而你要更强,但却不是强一点就可以,是要碾压。”
“就像你父亲,强到没有任何人和他提切磋,所以不会有人脑子不清楚,敢和他僭越,他也不会嫉妒某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因为他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叶西洲闻言,慢悠悠喝了口茶,又听赵琳说:“势均力敌的,那叫盟友,一方强,一方弱的,那叫狼入虎口。”
“你既拉我入股,就该把学堂这件事,弄个完整的章程出来,即便要对我有所隐瞒,也该要有能说服我的东西,否则我把人给你,你像学医算账那样,中间半途而废,那我的人,岂不可惜。”
“人得用到刀刃上,像学堂的老师这种,你完全可以找个穷秀才,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有可能帮了一个未来的举人,他若不中就算了,他若中了,焉能不记你一分情呢?”
叶欣敛眉深思。
良久,才和赵琳说出自己的担心。
“女儿确实想过母亲说的这个。”
“那为什么又否定了呢?”
“女儿想要男女一起入学,如果是男子为师,可能会瞧不起女子在学堂读书,那她们……”
叶欣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
赵琳轻笑一声。
“你小瞧了想要读书的女子,也低估了温饱都成问题,却还要花钱送女儿去学堂的父母。”
叶欣说:“女儿想办免费的学堂。”
“免费的?”
“是,他们生活困苦,女儿不想读书增加他们的负担,且免费的学堂,可以吸引更多的女子来读书,女儿其实更想帮的,是女儿。”
叶欣一脸坚定的看着赵琳,眼里似乎是燃烧某种不甘的烈火,看的赵琳忍不住轻啜了一口茶来缓解心情。
叶承瑄激动的喊:“妹妹大义,为兄愿将库中一半身家,全部都赠予你来做此事,你要是缺人,我给你找人。”
说完,又和赵琳说:“母亲,妹妹此举,大仁大善,死后必定流芳百世。”
叶承瑄像是忍了许久,从叶欣说要办学堂开始就想夸她,奈何赵琳和叶欣一直说话,他没机会。
现在赵琳沉默着,叶欣也不说话,叶承瑄有了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大夸特夸。
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尤其是叶西洲,感觉都后悔选了他当继承人。
叶欣觉得找到了知己,谦虚的向叶承瑄道谢,还和他说起心中愿景。
什么男子读书识礼,会更加善待女子。
女子读书明理,以后会活得更好。
两人畅想着未来,好像已经看见了理想实现后的样子。
直到叶西洲叫停,说他们胡闹,两人这才噤声。
叶承瑄小声说:“怎么就胡闹了,大妹妹想的多好啊,儿子就没有想到。”
“你没想到说明你还算成熟,但你能和大姐姐说到一起,说明你也很幼稚。”叶承颐一针见血的说道:“学子乃大齐百官根基,民生乃大齐江山社稷,是你们看不惯,想帮就能帮的吗?”
“要读书,只能去国子监、族学、书院、乡学,或自己拜师,或自己苦读,因为要做天子门生,大齐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私开学堂,所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都是通过官府同意备案的。”
“你怜百姓疾苦,也必须要通过朝廷,否则,你就是在控告满朝文武,尸位素餐,视民生于无物。”
叶承瑄和叶欣被叶承颐说的愣在当场。
叶承颐施施然喝一口茶,接着说道:“大姐姐,还有两件事你要知道。”
“一是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荀先生和我们讲过,荀先生应该也告诉过你,母亲是天底下最开明的母亲,任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无论是离经叛道,还是循规蹈矩,都要先有本事在身,否则连累自身事小,累及全族事大。”
“二是因果,救人先救己,做事先强身,你救苦救难,就要承担那些人的命运,他们好或不好,都会间接影响你,以及你身边的人,你够不够强大,能不能接受他们对你恩将仇报,你又求不求他们记你的恩德,将来对你予以回报。”
“留安街那些人,不能说本来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但相较于历代以来打仗受伤的士兵,他们的下场已经好太多了。”
“父亲帮他们,是因为这是他昔日的部下,母亲帮他们,是因为她生平就立志要扶危济困,那你帮他们,是因为什么呢?仅仅只是因为看他们过得苦吗?那天底下过得苦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帮帮其他人呢?”
“说不定他们过得苦,就是因为当初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母亲造口业,所以老天爷罚他们。”
赵琳“啧”一声,拍了叶承颐一下。
“讲道理怎么还带恩怨呢?”
叶承颐“哼”一声,怒目看向叶西洲:“我以后也坚决不去不知道目的地名字的地方!”
赵琳听罢,有些哭笑不得,拍着叶承颐的背哄道:“好了好了,做人要宽容一点。”
叶承颐气呼呼的靠在赵琳怀里,叶承珲开口道:“母亲。”
“嗯?你说。”
叶承珲说:“儿子听留安街的人说,他们和母亲有点误会,还托父亲向母亲道歉,到底是什么误会,让六弟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