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这里原本是太子府邸,太子薨逝,太子妃自绝追随太子而去,这里就成了皇太孙的府邸。
周静姝回了自己的院子,锦绣连忙伺候着洗漱更衣。
等周静姝收拾好,坐在桌案边,端起茶盏,这才小心翼翼问道:“小姐,……那件事没做成,皇太孙他……”
锦绣一脸忐忑,双手微微颤抖,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周静姝缓缓放下茶盏,隐隐颤动的身躯,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惧,叹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主仆二人守着茶盏,半晌没说一句话。
晚膳后,皇太孙来了。
随着一声:“皇太孙到!”
周静姝颤抖着站起身,锦绣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在地上。
“……小……小姐……”
周静姝一手按在锦绣肩头:“不要慌,有我在。”
锦绣能感受到肩头那只手也在颤抖,只能勉强站直了身子:“……小姐,……我……没慌……”
皇太孙大步走进来。
萧明澈推开雕花门扉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轻响。
他只着一袭素白中衣,袖口还沾着几星未干的墨迹。
寝阁里暖香氤氲,鎏金烛台照得他眉目温润,显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妾身见过殿下。”
周静姝盈盈下拜,锦绣也慌忙跟着施礼。
萧明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哼了一声,锦绣连忙退了几步,走出房门,转身把房门关好。
“妾身没有完成殿下的吩咐,请殿下责罚。”
周静姝的手上多出一根三尺长的蛇皮鞭,捧在萧明澈面前。
萧明澈眸子里的烛火跳动一下,伸手勾起周静姝的下颌:“本殿下说了,你能把顾若初弄来,本殿下可以休了你,也可以送你去西山古刹诵经念佛。可老天爷都不帮你,谁让你没有逃出本殿下手掌心的命?”
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周静姝手上的软鞭:“开始吧。”
“是,谨遵殿下吩咐。”
周静姝拔掉头上朱钗,褪去身上锦缎,露出雪白却布满伤痕的后背,一声不吭,趴在床上。
此时的萧明澈,两眼充血,眸子里闪动着跳动的烛火,挥起软鞭。
叭!
叭!叭!叭!
……
接二连三皮鞭抽打在肉身上发出的声音,令站在廊下的锦绣,指甲狠狠地扣紧廊柱。
半晌,听到里面周静姝微弱的叫声,锦绣连忙开门走了进去。
萧明澈披上绣着蟒纹的锦袍,从锦绣的身侧大步离开。
锦绣连忙上前:“……小姐……”
见周静姝已经晕厥,连忙端来温水,擦洗鲜血淋漓的后背,流着泪,把伤药洒在那曾经光滑如玉的背上。
这一次晕厥,周静姝一直躺了一天两夜,直到第三日的凌晨才醒来。
“……小姐,您可算是醒来了……”锦绣连忙扶着周静姝坐起身,把早就备好的参汤,端在周静姝嘴边。
周静姝的双唇紧紧地抿着,一声不吭,接过锦绣手上的参汤,三两口喝下去。
她不能死,她死了,周家就会遭殃。
这是萧明澈威胁她的话。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信,但接下来的事,她信了。
此时,她想起在街头第一次见到萧明澈时候的样子,温润明澈,人如其名。
但她有了喜欢的男子,对萧明澈并没有任何想法。
等到皇上赐婚的圣旨到了,她才知道,她这辈子,连看一眼心爱男子的自由都没了。
她和五皇子彻底斩断关系,一心一意等着做萧明澈的妻子。
新婚夜,等来的圆房是皮鞭。
血淋淋的鞭子上挂肉屑,萧明澈伸出舌头,舔去那些肉屑的样子,至今还在脑子里盘旋。
温润如玉的外衣下,居然是禽兽不如的一个灵魂。
恶魔的灵魂,扭曲的灵魂。
她曾经想过把她受虐的事情向父亲言明,请父亲帮助她离开萧明澈身边,萧明澈威胁的话,时时在耳边炸响。
“到了外面敢胡言乱语,本殿下有的是让你们全家生不如死的法子。”
周静姝信,萧明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敢自尽,本殿下就把周家所有女子,全都弄到皇太孙府上,让你的姐妹们,都尝尝你爽过的滋味。”
她怕萧明澈,甚至怕萧明澈把她身边的人都害了,把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全都遣送回去,锦绣是自己不肯走,才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感同身受。
她不能跑,不能死,甚至就连出门都受到了限制。
谁能想到,她堂堂丞相府嫡女,大燕帝国皇太孙妃,活在人间炼狱。
幸好皇上给顾家小姐赐婚,不然的话,又一个无辜的女子,落在恶魔的手上。
思及此,周静姝长长地叹口气:“是我没本事,连累了你。”
她要是有沈小姐的本领,是不是就能把萧明澈打得抬不起头来?
“小姐,快别这么说了,老爷夫人若是知道小姐的遭遇,不知道该多难受……”
*
东城最东边的院子里。
王婆子站在台阶上,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蹑手蹑脚走到门后,把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凑近门缝,刚要往外观看,围墙上传来一声吆喝。
“呔,还不赶快去房间里面待着,你是不是想我们夫人把你踹到粪坑里?”
王婆子一个哆嗦:“……没……老身……就是……想看看外面的……”
“哼!……”围墙上的人冷哼一声。
王婆子连忙转身就跑。
‘咣当’,开门的声音,把正在桌案前绣婴儿服饰的柳娘惊得抬起头。
“娘,你一惊一乍的这是要干什么?”柳娘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盯着手上的小服饰。
“我想去街上走走,谁知道,那守门的就像是凶神恶煞,差点没吃了我。”王婆子扶着胸口,惊魂未定。
“娘,秦老爷派人来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出门,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您不是不知道,朱婉仪那人多凶悍。”
“你这小贱人,能过上现在吃喝不愁的好日子,还不是因为老娘算计得周到?现在得了秦老爷的眼,敢对着老娘大呼小叫了。怎不想想,当初把秦老爷拉下水,费了老娘多少心思……”
“娘,您就别说了,宝妞就在厨房,让她听到了……”
“听到怎么样,她还敢翻了天去?左右她是秦刚的亲生女儿,即便是秦刚不认你我,也得把宝妞带回府上去。”
柳娘放下手上的针线,看了一眼窗外,叹口气:“也不知道宝妞她爹……”
“快闭嘴吧,”王婆子立马打断柳娘,“现在吃着秦刚的,喝着秦刚的,你若是说些不该说的话,秦刚能饶了你,朱婉仪那个母老虎也不会饶了我们。”
王婆子看一眼柳娘的腹部,道:“等这一胎到了生产的日子,你就给秦老爷生个少爷,说不定还能去秦府分上一份家产……”
“娘,我们就知足吧,不用再过以前的苦日子,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王婆子眨眨眼,笑道:“说的也是,不过,我们不争,不代表秦刚不给。你看看,为了你们娘几个的安全,把我们从西城弄到东城,其中花费的银子,够我们娘几个在乡下吃喝十年了。”
“娘,外祖母,米粥熬好了。”宝妞端着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两碗红枣莲子粥。
“我的那个乖乖,也不知道谁家少爷有福气,能娶了我家宝妞作娘子……”
王婆子接在手上,和柳娘一人一碗。
宝妞转身就往外走,王婆子说道:“宝妞,再熬一熬,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你爹就能把我们几个弄进秦家……”
“我不去……”宝妞转过身,“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自己不知道?我和秦家有什么关系……”
“你个没良心的……”王婆子放下手上的碗,赶紧捂了宝妞的嘴,“我的小祖宗,你赶紧收了这种心思,被秦老爷听到了,我们娘几个全玩完。”
“反正我不去秦家。”宝妞使劲扒开王婆子的手,两只眸子紧紧盯着王婆子,“你明明惧怕那位秦夫人,为何一定要和秦老爷牵上关系?”
宝妞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道:“你也看到了,那天若是我们被秦夫人堵在院子里,现在恐怕已经是几具尸体了,你确定进了秦家,你还能好好活着?”
“呵,”王婆子冷嗤一声,“她朱婉仪算什么东西,也能当上官家夫人,我就是要膈应她,再说了,这是秦刚主动找上门,接我们娘几个来京城享福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柳夫人,”走进来的听竹打断了王婆子,“三日后秦大人要迎娶夫人进门,这是秦大人给夫人准备的嫁衣,快试试,合适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