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在镜渊潭东北方的山谷里聚散不定。秦昭月的素手按在腰间合璧双箫上,指尖触到箫身新刻的凤凰尾羽纹路——那是昨夜在地宫石壁上,与陆明洲的赤铜箫共鸣时自然浮现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小姐,雾中有三十六道气息,皆持玄铁兵器。”暗卫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压抑的颤音,“其中一人……佩着玄渊阁‘惊鸿纹’玉佩。”
秦昭月的指尖骤然收紧,十年前血洗玄渊阁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暴雨冲刷着满地玉箫碎片,父亲的碧血溅在她颈间的“明月纹”玉佩上,而凶手们的兵器上,正刻着与“惊鸿纹”相克的“落雁纹”。
“列‘潮生三叠阵’。”她的声音比晨雾更冷,碧玉箫与赤铜箫在掌心分开,幽蓝与赤铜的光华映得雾色青白,“若对方先出杀招,不必留手。”
雾气突然剧烈翻涌,三十六道黑影如夜鸦扑落,最前方的灰衣人抬手便是一道齿轮链刃,链节间缠着黑灰雾气——正是混沌母巢的气息!秦昭月瞳孔骤缩,这链刃的招式轨迹,竟与当年父亲教导她的“惊鸿九变”如出一辙。
“雾里听音!”她玉箫横在唇边,《碧海潮生诀》第四重音波功震碎雾气,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扫过全场,链刃上的黑灰瞬间剥落,露出内侧刻着的玄渊阁旧纹。灰衣人显然没料到音波能破混沌气,链刃猛地变向,竟化作九道短刃封死她周身大穴。
“好个偷学我派武学的贼子!”秦昭月旋身避开,赤铜箫突然从腰间飞出,被陆明洲反手握住——他不知何时已欺近灰衣人右侧,箫身上的红绸带着血珠甩出,正是往生章“焚心缠丝”。
灰衣人仓促间挥链刃抵挡,却见赤铜箫与链刃相击时,陆明洲胸口的浅红疤痕突然发出微光,链刃上的玄渊阁旧纹竟开始崩裂。秦昭月趁机玉箫连点,吹出“潮生七叠浪”,七道水浪虚影层层叠加,将剩余三十五道黑影掀翻在泥地里。
“昭月,他的玉佩!”陆明洲在混战中突然低喝,秦昭月这才注意到灰衣人胸前的“惊鸿纹”玉佩中央,竟嵌着半块黑灰玉简——正是昨夜沉入镜渊潭底的碎片!
“原来混沌气息是借玄渊阁旧物转移。”她玉箫划出圆弧,音波化作实质的潮生剑,直取灰衣人手腕,“说,你与十年前灭门案何干?”
灰衣人不答,突然咬破舌尖喷血在玉简上,黑灰雾气瞬间暴涨,链刃竟分裂成无数齿轮小虫,铺天盖地涌来。秦昭月见这些小虫的齿纹与陆明洲曾中的毒雾一致,立刻改吹“万马奔雷”,音波如重锤砸落,却发现小虫在音波中两两相扣,反而组成更坚固的齿轮盾。
“糟了,它们在吸收音波力量!”陆明洲的赤铜箫突然横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一记偷袭的链刃,左肩顿时绽开血口,“用‘心有灵犀’合击!”
秦昭月点头,双箫在空中相击的刹那,她运转《碧海潮生诀》中唯有双生箫主能施展的“潮生共鸣”,将自己的魂火与陆明洲的赤铜箫相连。双色光华化作凤凰虚影,尾羽扫过之处,齿轮小虫纷纷崩解,连灰衣人手中的玉简碎片都出现了裂痕。
“你……你们是圣女与往生使?”灰衣人在凤凰虚影下颤抖,玉佩“当啷”落地,露出背面刻着的“玄渊阁丙字堂”字样,“十年前……长老会说圣女已死,要我们……”
话未说完,他突然瞳孔涣散,七窍流出黑血,手中的玉简碎片“砰”地炸开,黑灰雾气顺着伤口钻入他体内,竟在皮肤表面浮现出齿轮纹路。秦昭月急忙接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发现他后颈处有个旧疤,正是玄渊阁弟子接受“断玉仪式”时的标记。
“他是当年的幸存者。”陆明洲捡起玉佩,拇指摩挲着裂痕,“惊鸿纹玉佩共有九枚,分属九位长老,而他这块……”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玉佩裂痕的形状上,“和你颈间的明月纹玉佩合起来,正是玄渊阁的‘双生潮生’印记。”
秦昭月猛地扯出颈间玉佩,果然见断裂处与灰衣人的玉佩严丝合缝。十年前她从尸堆里爬出来时,玉佩已碎成两半,此刻合璧,竟在中心处显露出微型齿轮图案——与初代阁主残魂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圣女大人,救命!”雾中突然传来少女的哭喊,三十步外的巨石后,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姑娘正被三道黑影追杀,手中挥舞的竟是半支玉箫,“他们说我娘是玄渊阁叛徒……”
秦昭月的呼吸一滞,那半支玉箫上的“潮生”刻纹,分明是她母亲当年的贴身之物。她不及多想,玉箫化作流光射向黑影,《碧海潮生诀》第九重“潮生万里”轰然炸开,将三名杀手震得倒飞出去。
“阿娘说,这玉箫要交给圣女……”姑娘扑进她怀里,鬓角的朱砂痣在雾气中格外醒目,“她说十年前的灭门案,是长老会为了夺取《碧海潮生诀》的圣女传承……”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远处的雾墙中浮现出更庞大的黑影——那是由无数齿轮与白骨组成的机械巨蟒,蛇首处镶嵌着完整的黑灰玉简,蛇信竟是混沌雾气凝成的锁链。陆明洲突然按住秦昭月的肩膀,她才发现他的指尖在发抖,胸口的疤痕正随着巨蟒的逼近而发烫。
“是混沌母巢的新核心。”他咬牙道,赤铜箫上的红绸此刻已完全变成血色,“用双箫合璧的‘凤凰锁魂’,当年初代阁主就是用这招封印母巢的!”
秦昭月却注意到巨蟒的齿轮关节处,缠着几缕熟悉的发丝——正是方才死去的灰衣人所有。原来混沌母巢不仅吸收机关,还在吞噬玄渊阁弟子的残魂!她心中剧痛,玉箫突然发出清越长鸣,竟盖过了巨蟒的齿轮转动声。
“潮生九阙,魂归故里!”她罕见地用了玄渊阁禁术,音波化作九道水幕,每一道水幕中都浮现出玄渊阁弟子的虚影。那些虚影虽透明,却齐齐向巨蟒抱拳,而后化作光点融入双箫,让合璧后的凤凰虚影更加凝实。
巨蟒发出不甘的嘶吼,蛇首处的玉简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初代阁主残魂。秦昭月这才惊觉,所谓混沌母巢,竟是长老会当年用阁主残魂与混沌气制造的机关!她与陆明洲对视一眼,同时将双箫刺入巨蟒的“七寸”——那里正是十年前父亲战死的方位。
“轰——”
巨蟒应声崩解,无数齿轮与玉简碎片如雨落下。秦昭月接住一片刻着“圣女祭典”的玉简残片,突然想起灰衣人临终前的“长老会”三字,而少女手中的半支玉箫,此刻正与她的碧玉箫产生共鸣,露出隐藏的刻字:“祭典之日,双生归位”。
“昭月,你的手!”陆明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只见她方才触碰玉简的指尖,竟浮现出淡金色的齿轮纹路,与他胸口的疤痕遥相呼应,“这是初代阁主的传承印记,当年圣女与阁主本就是双生同命……”
话未说完,雾中突然传来三声清越的箫鸣,正是玄渊阁“碧海潮生”的信号。暗卫们搀扶着一个重伤的老者跑来,那人胸前的“落雁纹”玉佩已碎成三瓣,看见秦昭月的瞬间,老泪纵横:“圣女大人,长老会的人……正在围攻玄渊阁旧部,他们要重启‘圣女祭典’……”
秦昭月握紧双箫,新浮现的凤凰纹路在雾中划出流光。她终于明白,十年前的灭门案不是终结,而是长老会为了阻止圣女觉醒的开端。如今混沌母巢虽毁,真正的危机却刚刚浮现——所谓“圣女祭典”,恐怕是要用她的血,重新激活初代阁主留下的齿轮核心。
“明洲哥,你守着镜渊潭。”她将赤铜箫塞进陆明洲手中,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扣,“我去会会这些当年举着屠刀,如今又披着‘旧部’皮的刽子手。”
陆明洲看着她转身时被雾气打湿的衣摆,突然想起地宫壁画上的场景:圣女持双箫站在齿轮核心前,背后是漫天潮生,而阁主的残魂,正化作齿轮永远守护在她身旁。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赤铜箫,箫身上的凤凰尾羽不知何时多了一滴血珠,正是秦昭月方才受伤时滴落的。
雾区深处,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最后一声“咔嗒”,仿佛某个尘封十年的秘密,终于开始了新的转动。秦昭月握着母亲的半支玉箫,感觉掌心的齿轮纹路在发烫,而远处山巅,几道身影正披着与当年凶手相同的“落雁纹”斗篷,手中提着的,是染着新血的齿轮战刀。
“圣女大人,好久不见。”为首者掀开兜帽,左颊的刀疤从眉骨直贯下颌,正是十年前斩落她玉佩的人,“当年没让你死在祭典前,是我们最大的失误。”
秦昭月看着他腰间挂着的九枚碎玉佩,突然笑了,玉箫与半支母箫在手中相击,发出清越凤鸣:“十年前你斩我玉佩,今天,我便用这双生箫,斩了你们的祭典幻梦。”
潮生声起,雾散之时,她的素衣已被鲜血染红,却在衣摆处绣出了与双箫相同的凤凰纹。而在她脚边,那名鬓角有朱砂痣的少女正捡起一块刻着“祭典”二字的玉简,背面隐约可见:“以圣女血,启齿轮芯,潮生焚心,双生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