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广袤,人心难测,唯有一碗热面,能让剑客卸下防备。”
他写着,吃着,偶尔抬头看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是一段未完的故事。他想,也许他该写一本只讲吃的武侠,一把剑,一只锅,一个行走四方的厨子,用汤和面斩妖除魔,煮沸人心。
他想得入神,直到面汤见底,碗底的“福”字在蒸汽中清晰起来,仿佛是命运的某种暗示。他舔了舔嘴角,掏出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冲罗叔点了点头:“明天还来。”
罗叔笑着应一声:“给你留碗汤。”
他走了,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街角风起,带着辣椒油的香气往远处飘去,像是絔毓裔的思绪,也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悄然发酵。
他回到住处,是城北一栋老居民楼的六层,没有电梯,墙上长满了青苔,楼道里常年飘着酱油和洗衣粉的味道。可他喜欢这里的安静和落寞,像极了那些旧日江湖中隐居山林的剑客。他放下背包,坐到书桌前,把那碗面带来的灵感继续写了下去。
窗外天色渐沉,楼下传来小孩哭闹和大人斥责的声音,偶尔一阵狗叫。但他的世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刚才那碗面的余香,依旧在舌根回绕。
写到深夜,他停笔,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开了灶台,用昨夜炖好的卤牛肉片几块,又用剩下的鸡骨汤煮了一小锅面。不是为了吃饱,只是为了再次感受那种从汤面升起的烟火味,那种充满生活真意的宁静与满足。
面煮好,他坐在窗前,一边看着夜空,一边小口吃着。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春末夏初的潮气。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母亲也在厨房煮面,窗外有风,锅里也有风,吹得火苗摇曳,吹得他半梦半醒。
原来,一碗面,不只是面。是儿时的家,是深夜的梦,是无法说清的情绪与回忆,是絔毓裔这个人,最柔软的部分。
而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他依旧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寻找不同的面,记录不同的味道,书写不同的江湖。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锅灶,哪儿就有面汤,哪儿就有故事。
不是说罗叔的面不再好吃了,而是,他的笔尖已经循着味觉走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他要写的那个厨子角色,必须更丰富、更立体,不能只是煮得一手好面那么简单。他要让那个人物,在吃的过程中,活过来、走出去、有锋芒、有隐忍、有故事。
絔毓裔穿过巷子,避开主街的喧嚣,拐进了南园街——这里藏着许多不被外人知晓的老店。他的鞋尖踩在湿滑的青石砖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远处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小馆子,门头旧旧的,木框玻璃上贴着红色的窗花,已有些褪色。门口站着一只老猫,通体黑色,左耳有缺口,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
絔毓裔走近,猫抬头看了他一眼,喵了一声,又自顾自地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