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鳝鱼鲜,汤底稳,油重却不腻,面条恰到好处,像是在刚刚好的热度下谈了一场恋爱。”他说着。
老者微笑,“有人吃我这面,说像是河里的月光,轻柔又透彻;也有人说像刀切水面,有声却不留痕。”
“我觉得像梦。明明真实,却不知如何开口形容。”
“面本来就不是说出来的,是吃出来的。”老者说罢,倒了一盏清茶递来,“喝口压压味。”
絔毓裔一饮而尽,茶清如泉,苦后回甘,仿佛将整碗面的热烈都化作一片宁静。他靠在船舱的木壁上,闭眼小憩,耳边是水声、风声、锅铲碰撞声,还有老者磨刀的那一长一短、断断续续的节奏。
等他再次睁眼,天已偏西,阳光落在水面,碎成万点金光。他站起身,合掌一礼。
“这碗面,我会写。”他说。
“写得好,写得真实,不用赞美,只需记得。”老者点头。
絔毓裔转身走下船,身后老者已重新坐下磨刀,那刀与磨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像是这条河流从未止息的低吟。
絔毓裔走回岸边,在笔记本上写下:
“鳝鱼在锅中跳跃,面条在水中沉浮。风掠过船顶,他吃下整碗热面,仿佛吞下了一整个未曾抵达的梦。”
天色将暗,他沿着街巷往回走。途经一间尚未打烊的面铺,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小伙,正蹲着给炉子添柴。他忽然停住,看了絔毓裔一眼:“兄台,吃碗夜面?”
絔毓裔露出笑容,点头,“有辣子油吗?”
“有,还加了红花椒。”
“进来坐吧,屋里热。”他笑着招呼絔毓裔,“刚添了柴,锅正烧得欢。”
絔毓裔跨过门槛,屋里窄小却整洁,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菜谱,只有几道面名,用墨笔草草写就:牛油辣子拌面、豌杂面、烧椒鸡丝面。墙角有个小坛,坛口封着红布,上面写着“秋酿”两个字。
“来一碗辣子油多一点的拌面。”絔毓裔开口,随意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好。”小伙应了一声,便开始忙活。
他的身形修长,手脚却异常利索,先是舀出提前煮好的面条,甩水,分盘,然后调料一样一样地叠加进去。手法不花哨,却极有章法,像是演奏者的指尖在按谱作曲。
“你这店叫啥?”絔毓裔忽然问。
“没名字。”小伙笑笑,“这屋子是我外婆留下的,原来她做粥卖,现在我不爱煮粥,就改成了面。”
“你做得也不像新手。”絔毓裔看着他把最后一勺烧热的辣油泼在面上,顿时油香腾空而起,伴着微微的花椒麻香、芝麻的清香、蒜末和豆瓣酱的底味,整个屋子仿佛都被一锅火辣笼罩。
“我从小吃辣子油拌面长大,想忘也忘不了。”他递过面碗,又倒了一杯冰水,“面要趁热吃,水留着解辣。”
絔毓裔捧起那碗面,碗沿泛着热气,油色深红如朱砂,酱汁裹得每一根面条都不曾偷懒。第一口下去,舌尖立刻传来轻微的麻,紧接着是辣,再后头是牛油的醇香、酱料的咸甜与蒜末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