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辽东城笼罩在一片浓重的夜色之中。
朴始漠睡得正沉,梦里他指挥着千军万马,将炎国和新罗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如惊雷般将他从梦中惊醒。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门外传来统领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炎国和新罗的军队…他们…他们已经攻破了城门!”
乙支始漠猛地从床上坐起,睡意瞬间消散。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攻破城门?
怎么可能!
他明明在睡前就部署好了一切,城防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
他一把推开房门,怒吼道:“胡说八道!你在说什么?”
统领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大将军,千真万确啊!韩在容和文延桑野将军…他们…他们打开了城门,放炎国和新罗的军队进来了!”
“什么?!”朴始漠如遭雷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韩在容和文延桑野?
他们居然……
然叛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位部下,竟然会背叛他,背叛高句丽!
愤怒的火焰在他胸膛熊熊燃烧,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怒吼道:“走!随我去杀了这两个叛徒!”
“大将军!不可!”斥候一把拉住他,焦急地说道,“城中已经到处都是敌军,您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还是赶紧撤离吧!”
朴始漠怒视着斥候,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撤离?
他堂堂高句丽大将军,竟然要临阵脱逃?
这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对高句丽的百姓?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手臂微微颤抖,内心充满了挣扎。
他知道斥候说得对,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可是……
沉默良久,他颓然地放下手中的剑,
“去…备马…”
朴始漠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辽东城,这座他被委以重任,誓死扞卫的城池,如今却要拱手让人。
他如何向王都交代?
如何面对那些信任他,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的百姓?
一股无力感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大将军!快走吧!”斥候见他呆立不动,焦急万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往后拖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还在,高句丽就还有希望!”
朴始漠如同一个失去了意识的傀儡,任由斥候拖拽着,换下那身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铠甲,换上一身普通的便装。
他默默地跟在斥候身后,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魄。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马厩,翻身上马。
近百名亲卫队紧紧地簇拥在朴始漠周围,他们是乙支始漠最忠诚的部下,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走!去东门!”朴始漠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一丝绝望。
他知道,东门是离敌军最远的地方,也是他们唯一可能逃生的方向。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如同死神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朴始漠的心脏。
他们一路向东疾驰,街道两旁的房屋紧闭着门窗,仿佛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然而,即便是在这沉睡之中,也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恐慌。
远处,西侧的天空被映得一片血红,隐隐传来厮杀声和房屋倒塌的巨响。
“西边…好像着火了…”一个亲卫队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朴始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关
“娘的,这帮狗娘养的!”一个亲卫队忍不住骂道,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闭嘴!”朴始漠怒喝一声,制止了亲卫队的抱怨。
现在不是发泄愤怒的时候,他们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路上,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面带惊恐,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让开!让开!”
亲卫队挥舞着手中的刀剑,驱赶着挡在路上的百姓。
“滚开!别挡着老子的路!”
一个亲卫队怒吼道,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一个老人的身上。
朴始漠看着那些被驱赶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缰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一行人一路疾驰,终于来到了东城门。
东城门外一片寂静,没有士兵,没有敌人,只有一片空旷的荒野。
“大将军,我们…我们逃出来了吗?”斥候看着空无一人的城门外,
朴始漠没有说话,他紧紧地盯着前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这片寂静,太过诡异,太过不寻常。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无数支箭矢如同雨点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朴始漠一行人。
“敌袭!”
亲卫队惊恐地大喊,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箭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盾牌被射穿,战马被射倒,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荒野。
朴始漠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他猛地回头,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那是高句丽的士兵,他们身穿高句丽的制式铠甲,手持高句丽的弓箭,正冷酷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密集的箭雨如蝗群过境,瞬间将乙支始漠的亲卫队撕裂。
战马嘶鸣倒地,士兵惨叫着翻滚,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朴始漠挥舞着长剑,格挡着如雨般落下的箭矢,但依旧感觉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怒吼着,想要辨认敌人的方向,却发现四周都是穿着高句丽制式铠甲的士兵,他们弯弓搭箭,面无表情地收割着生命。
朴始漠的心沉入了谷底,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自己人!
“为什么!?”他嘶声力竭地质问,声音在箭矢的呼啸声中显得微弱而无力。
回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残存的亲卫队拼死抵抗,但面对数量众多的伏兵,他们的抵抗显得微不足道。
鲜血飞溅,肢体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厮杀声渐渐平息,荒野上只剩下战马的哀鸣和士兵的喘息声。
朴始漠浑身浴血,手中的长剑早已卷刃。
他踉跄地站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敌人团团包围。
“朴始漠,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韩在容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从士兵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和嘲讽。
朴始漠怒视着韩在容,“韩在容!你这个叛徒!你竟然出卖国家!”
韩在容哈哈大笑,声音充满了轻蔑。
“出卖国家?不,我只是选择了更明智的道路。朴始漠,你死到临头了,还执迷不悟!西西吴哲维俊杰,投靠炎国,才是唯一的出路!”
几个士兵冲上来,将朴始漠按倒在地,卸下了他的武器。
他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绝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辽东城西城门城墙上,李川与金喜正并肩而立,欣赏着城内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也映照出了他们各自的心思。
“陛下神机妙算,区区一座辽东城,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攻下了,喜正佩服!”
金喜正拱手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
李川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
“金统帅过奖了,此番能顺利攻下辽东城,也多亏了新罗的鼎力相助。”
金喜正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如今辽东城已经攻下,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李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金统帅认为,这辽东城该归谁所有?”
金喜正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新罗将士浴血奋战,自然是该归我新罗所有。”
李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金统帅,你有没有想过,新罗驻守辽东城,会面临什么?”
金喜正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
“陛下说的是,辽东城地处边境,易攻难守,若我新罗驻守此地,势必会陷入与高句丽的无休止的战争泥潭。”
李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既然如此,金统帅可否考虑,将辽东城让与我炎国?”
金喜正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不行吧。”
李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转头看向金喜正:“金统帅,你觉得,我炎国要以辽东城为根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