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出口处,\"茶花\"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像两尊门神,银色的雪山徽章在领带上闪着冷光。我一把拉住雨晴,闪到柱子后面。
\"是'雪山会'的人,\"我压低声音,\"他们怎么知道这个接应点?\"
雨晴脸色煞白:\"张处长的加密频道可能被破解了。\"她快速环视四周,\"走,去出租车通道。\"
我们逆着人流往外走,心跳快得像擂鼓。刚转过拐角,身后就传来喊声:\"站住!\"回头一看,一个黑衣人正指着我们方向,对同伴说着什么。
\"跑!\"雨晴拽着我冲向最近的出口。
昆明四月的阳光灼热刺眼,我们冲出机场大厅,迎面是拥挤的停车场。雨晴灵巧地钻入车流,我紧随其后,行李箱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分开走!\"她指向相反方向,\"滇池路76号集合!\"
没等我反对,她已经闪身躲进一辆旅游大巴后面。我咬牙转向另一侧,钻进一排出租车之间。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地蹲下,借着车辆掩护爬行。
\"往那边去了!\"粗犷的男声近在咫尺。
我屏住呼吸,从两辆车间隙看到锃亮的黑皮鞋停在不到一米处。汗水顺着额头滑下,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雨晴!
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车库中格外响亮。黑皮鞋立刻转向我的方向:\"在这!\"
我弹跳起来,撞开最近的一辆出租车门,把司机吓了一跳:\"开车!马上!\"
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彝族老人,被我苍白的脸色吓到,二话不说踩下油门。车子蹿出去时,后视镜里映出两个黑衣人愤怒的脸。
\"去哪点?\"司机用浓重的云南口音问。
我喘着粗气:\"滇池...滇池路76号。\"
老人眯起眼睛从后视镜打量我:\"阿芬姐家?你是哪个?\"
我浑身一震:\"您认识我姑姑?\"
\"咋个不认识!\"老人突然笑了,\"你是小喜子吧?阿芬姐天天念叨你,说在北京弹钢琴,咋个这副模样回来喽?\"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相——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脖子上还贴着纱布。更糟的是,可能已经连累了这位好心的司机。
\"大叔,后面有人追我...很危险的人。您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别连累您。\"
老人却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坐稳喽!\"
车子在小巷中七拐八绕,后视镜里早已不见追兵。老人得意地哼起小调:\"我在这一片开了三十年车,哪个追得上!\"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熟悉的四层小楼前。滇池路76号——姑姑的杂货店还在老地方,只是招牌换了新的。门口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一切平静得不像真实。
\"谢谢您!\"我掏出一百元塞给司机,\"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来过。\"
老人摆摆手不收钱:\"赶紧去吧,阿芬姐肯定高兴。\"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最近是有些生面孔在附近转,你小心些。\"
我点点头,压低帽檐走向杂货店。推门时铃铛清脆一响,柜台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要买什么自己拿——\"
姑姑李素芬从货架后转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她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点没变。看到我的瞬间,她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小喜子?\"
\"姑姑...\"我嗓子发紧,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姑姑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往里屋拽:\"进来!快进来!\"她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把我拖进了后面的储藏室,然后迅速锁上门。
储藏室堆满货物,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姑姑转身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死孩子!\"她声音发抖,\"二十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带着通缉令!电视上全是你!\"
我捂着脸,却忍不住笑了——这才是记忆中的姑姑,雷厉风行,从不废话。
\"姑姑,我需要那个铁盒。爸爸留给我的。\"
她眼神骤然锐利:\"为什么现在要?\"
\"杨明还活着,\"我直视她的眼睛,\"他在追杀我。铁盒里有能指证他的证据,对吗?\"
姑姑的嘴唇颤抖起来,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她转身从货架最底层拖出一个生锈的小保险箱,颤抖着输入密码。保险箱开了,里面是个布满灰尘的黑色铁盒,约莫鞋盒大小,上面刻着\"喜\"字。
\"你爸说...等你'长大成人'才能给。\"姑姑把铁盒递给我,\"我想他是说,等你准备好面对真相的时候。\"
铁盒比想象中沉,锁孔正是那把黄铜钥匙的大小。我刚要开锁,姑姑突然按住我的手:\"等等!先告诉我,那个跟你一起被通缉的女警察呢?\"
我心头一跳:\"您怎么知道她是警察?\"
\"电视上说她是'假扮检察官的真警察',\"姑姑冷笑,\"杨明还是老一套,贼喊捉贼。\"
\"她安全...应该快到了。\"我看了看表,雨晴已经迟到半小时,不安在胃里翻搅。
姑姑敏锐地察觉我的担忧:\"你们约在哪见面?\"
\"就在这...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姑姑,隔壁78号现在是什么?\"
\"早拆了,现在是家旅行社。\"姑姑皱眉,\"你爸把东西藏那了?\"
我点头:\"他说'隔壁阿旺叔家地板下'。阿旺叔是78号的房东,爸爸的好友。\"
姑姑脸色突变:\"不好!那家旅行社上个月刚换老板,两个北方来的男人!\"她冲向窗户,小心地掀开一角窗帘,\"天杀的!就是机场追你那两个人!\"
我浑身发冷——\"雪山会\"早就查到这条线索,守株待兔等着我们自投罗网!雨晴如果直接去78号打听...
\"我得去找她!\"我抓起铁盒就要往外冲。
姑姑一把拽住我:\"后门走!\"她塞给我一把车钥匙,\"我面包车在巷子里,蓝色五菱。\"
我刚拉开门,前门铃铛突然响了。姑姑示意我别动,自己走到前面查看。我屏息听着——
\"买包烟。\"是个女声,刻意压低但依然熟悉。
雨晴!
我冲出去,看到她站在柜台前,棕色假发不见了,恢复原本的黑发,但右臂有一道新鲜的血痕,白t恤染红了一片。看到我,她眼睛一亮,随即警惕地看向门口。
\"有人跟踪我吗?\"她低声问姑姑。
\"没看到,但你流血了!\"姑姑立刻拉下卷帘门,\"进来处理伤口!\"
储藏室里,雨晴咬牙脱下外套,露出触目惊心的刀伤——长约十厘米,血肉外翻。
\"78号是陷阱,\"她冷汗直流,\"我刚问起阿旺叔,那两个人就动手了...我解决了一个,另一个追了我三条街...\"
姑姑拿来医药箱,熟练地消毒包扎。雨晴全程没哼一声,但脸色越来越苍白。
\"需要去医院。\"姑姑担忧地说。
\"不行,\"雨晴虚弱但坚决,\"全市医院都有他们的人...\"她看向我手中的铁盒,\"找到了?\"
我点点头,用黄铜钥匙打开铁盒。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响,盖子掀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铁盒里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一叠发黄的照片,一个牛皮纸信封,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还有...一把老式左轮手枪。
\"老天...\"姑姑倒吸一口气,\"李卫国你这疯子...\"
我首先拿起照片——第一张就让我如坠冰窟:二十年前的杨明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前,身后是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他笑得像个胜利者。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1.3.16,正是我们村子被烧的那天!
其他照片更令人毛骨悚然:杨明与不同官员的合影,毒品交易的现场,甚至还有...警察参与分赃的画面。最后几张是父亲偷拍的——杨明和几个手下在埋什么东西,地点像是某个废弃教堂。
雨晴忍着痛凑过来:\"这是关键证据...杨明贩毒、杀人、贿赂官员的铁证。\"她翻看笔记本,\"还有账本和名单...张处长说得没错,'雪山会'渗透进了警方高层...\"
牛皮纸信封里是一张手绘地图,标记着中缅边境的一个地点,旁边写着\"圣米迦勒教堂\"和一组数字。我一眼认出这是父亲的字迹!
\"这是哪里?\"雨晴问。
姑姑接过地图看了看:\"打洛镇附近,中缅边境。那里早没人了,只有个破教堂...\"她突然停住,\"等等,你爸最后那次出差...就是去那里!\"
我和雨晴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父亲不仅留下了证据,还可能在那里藏了更多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姑姑冲到窗边一看,脸色骤变:\"四辆车!十几个人!杨明亲自来了!\"
雨晴立刻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我扶住她,迅速做出决定:\"姑姑,有后门吗?\"
\"有,但肯定被守住了!\"姑姑急得团团转,突然指向天花板,\"阁楼!从那里可以爬到隔壁楼顶!\"
我们手忙脚乱地爬上货架,推开天花板的活动板。姑姑把铁盒里的东西塞进背包递给我,却留下了那把手枪。
\"姑姑!\"
\"你们走!\"她坚决地说,\"我拖住他们。杨明欠我们李家几十条人命,今天该算账了!\"
\"不行!他会杀了您!\"我急得要哭出来。
姑姑却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父亲:\"小喜子,记住——\"她突然用彝语说了句什么,然后用力推我上阁楼,\"走!\"
雨晴拉着我往上爬,最后一眼看到姑姑站在梯子下,手里握着那把左轮,像个准备赴死的战士。
阁楼低矮狭窄,我们弯腰前行。透过地板缝隙,听到楼下卷帘门被暴力拉开的声音,接着是杨明阴冷的嗓音:\"李素芬,好久不见啊。\"
\"杨老板,\"姑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店来了?\"
\"少装蒜!你侄子呢?还有那个女警察?\"
\"什么侄子?我侄子在北京当钢琴家呢,电视上都播...\"
一声枪响打断了姑姑的话!我浑身血液凝固,要冲下去,被雨晴死死抱住。她用手捂住我的嘴,眼里满是泪水,但坚决地摇头。
楼下传来杨明的咒骂声:\"搜!把这里翻过来!他们跑不远!\"
我们强忍悲痛,爬到阁楼尽头。推开小窗,外面是相邻建筑的平顶。雨晴先翻出去,然后帮我拉背包。就在我正要爬出时,阁楼门突然被撞开!
\"在这!\"黑衣人大喊。
我拼命往外爬,突然右腿一阵剧痛——被子弹擦中了!雨晴抓住我的衣领猛拽,我们双双滚到隔壁楼顶。身后枪声大作,子弹打在水泥墙上溅起碎屑。
\"走!\"雨晴拖着我一瘸一拐地跑向楼边消防梯。
下梯子时,我的腿疼得几乎站不稳。雨晴也好不到哪去,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我们跌跌撞撞地钻进小巷,背后传来追兵的喊叫声。
\"车...姑姑的车...\"我喘着粗气指向前方巷口的蓝色面包车。
我们拼命跑向那辆五菱,我颤抖着用钥匙开门。引擎轰鸣的瞬间,几个黑衣人冲出巷子,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可怕的闷响。
雨晴猛打方向盘,车子歪歪斜斜地冲上主路。后视镜里,滇池路76号冒出滚滚黑烟——他们放火烧了姑姑的店!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崩溃。雨晴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按住流血的伤口,面色惨白但眼神坚定。
\"去哪?\"她简短地问。
我翻开地图,指向那个红圈:\"打洛镇。圣米迦勒教堂。\"
雨晴点点头,猛踩油门。车子穿过昆明喧嚣的街道,驶向南方。背后是燃烧的故乡,前方是未知的险境,而此刻陪伴我的,只有一个伤痕累累却倔强不屈的女孩。
\"雨晴,\"我突然说,\"谢谢你。\"
她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弹首曲子给我听吧,《雪晴》就行。\"
车里当然没有钢琴,但我轻声哼起那支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