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醒来的那一刻,谢兰台问了一句:“祖母,您中毒了,咳血之前,谁给您送了吃的……神医说了,必是吃食中毒,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柳嬷嬷,眼神带着困惑,颤微微问了一句:
“为什么?”
柳嬷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面色骇白骇白,浑身在发抖。
谢兰台也不明白,柳嬷嬷是半夜跑出来求大夫的,想不到下毒的也是她。
“柳嬷嬷,谁让你下的毒?”
她有疑而问,心头一阵阵发紧。
如果柳嬷嬷是内奸,为什么自己出嫁韩家的消息,她没传出去,现在却要害死祖母?
“是四姑娘……给的药……四姑娘说,老夫人需要歇上几天,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就要让我的孙子生不下来……”
柳嬷嬷的儿媳也是谢家的婢子,如今正在京城谢家后院仆子院待产。
她见被揭穿,泪如雨下,磕着头全招了:“四姑娘说,那药只是让老夫人发几天烧,老婢不知道那药能害了您性命。老婢知罪了,求老夫人责罚。”
谢兰台气得浑身发颤,想不到前世害死老祖母的,竟是四姐姐。
二叔谢和气得直拍书案,恨恨直叫:“去,把谢云岚给我押过来……”
二叔很少发脾气,但二叔一旦发脾气,就连谢靖见了也发怵。
但她以为,不可打草惊蛇,连忙补上一句:
“不是押,是请,就说,老夫人不大好,夫人让她过来守着尽孝。”
得把她骗过来。
谢云岚最喜欢装贤良淑德,喜欢博好名声,这么去传话,最是管用。
没出意外,四姑娘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她刚起,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内院,瞧见柳嬷嬷跪在地上,二叔黑着脸负手站在床边,谢兰台坐在床沿上正在喂药,老祖母竟已经醒了,她大感不妙,转头要跑,被拦了回来。
“四姑娘,老夫人醒了,您不去请个安吗?”
春祺问了一句。
谢云岚咬牙瞪了一眼,没法,只能转过身,快步走来向祖母行了一个礼,嘴上可甜了:“谢天谢地,祖母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啊,昨晚上我可是抄了一夜的佛经,看来还是管用的。”
无耻之极。
竟把老祖母醒来的功劳,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脸皮厚的,简直天下无敌。
“谢云岚,世上怎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孙女,竟然指使柳嬷嬷在自己的祖母饮食里下毒,事发还能装得若无其事……”
谢和以前是颇喜欢这个侄女的,她嘴甜,能把人哄开心,不像谢兰台,胆小,怕事,很小家子气。
“我没有……”谢去岚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二叔,您不能含血喷人。”
还一脸义愤填膺。
“柳嬷嬷都已经招了,你还敢抵赖?”
谢和喝斥,神情严厉,目露着骇人的寒光,这是他第一次冲自己的侄女发这么大脾气。
谢云岚吓着了,慌了,眼神乱瞟之下,又开始推脱:“二叔,我……我只是让人在老祖母的饭食内下一些泄药,想让老祖母稍稍病上一病。五妹妹放心不下祖母,就会回来探望。
“二叔,您有所不知,父亲已经将五妹妹许给沈家做正头娘子,可老祖母却犯了糊涂,把五妹妹许给了一个没什么家底的贱商。
“父亲还被韩家赶了出来,我一急之下才使了不地道的法子,但天地可见,我绝对没有让人下毒。”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嬷嬷也急了,叫道:“二爷,真的是四姑娘让我下的毒,药是秋绥亲手给的。”
谢云岚立刻喝斥身边跟着的秋绥:“你到底给了柳嬷嬷什么药?赶紧老实交代了……”
秋绥一听完了,知道主子这是要让自己当替罪羔羊了,心头一阵阵发紧,她的父兄全在家主手下当差,哪敢把主子供出去。
她连忙跪下,叩头道:
“是奴婢善作主张了。姑娘只让奴婢给一包腹泄的药,可奴婢以为腹泄很容易治好,就给了一包吃不死人、但会让人一直睡的药。奴婢以为这更管用。但绝不是毒药。”
谢云岚顿时露出气极攻心的模样,磨着牙,恨恨直叫:“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这是要置我这个主子于何地……自己掌嘴!”
“奴婢错了。求二爷,老夫人饶奴婢一条狗命!”
反复地打,反复地求饶。
戏唱得格外精彩。
这认错的过程,被刚刚赶来的谢靖和陆氏听了去。
谢靖恶狠狠瞪了一眼陆氏。
陆氏暗暗皱眉,女儿做的也没错,至少达到了把谢兰台诱回庄子的目的,可谁曾想啊,二爷会突然赶回庄子,还带来了神医,解了毒,救醒了老太太,这才功亏一篑。
“二弟,你怎么来了?”
谢靖迎了进去,看到老太太坐着,当场露出欣喜之色:
“母亲,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跟着进去的陆氏也唱起了戏:“母亲终于醒了,真的是谢天谢地。”
老夫人哼了一下,不搭理,若不是他们授意,那死丫头怎敢下毒?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谢和冷着脸,一挥衣袖,怒道:“我要是再不来,母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刚,你们在外头也都听到了,说吧,这事,要怎么处理你们这宝贝女儿……”
谢靖一脸严厉地扫过谢云岚,情知这事不处理是不行的,马上责罚起来:
“四姑娘罚跪佛堂三天,抄佛经一百遍。婢女秋绥打三十大板……至于柳嬷嬷,请母亲自行处置。二弟,您觉得如何?”
只能说,这惩罚,实在是轻描淡写。
前世,祖母可是因此被生生害死的。
“太轻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咬出三个字:
“四姐姐连祖母都敢下药,罚跪佛堂,她怎会长记性?一个婢子敢下毒,怎能再留用?”
老夫人点头;“兰台说得极是。”
谢靖只能问:“那母亲想如何处置?”
老夫人不假思索落下一句:“柳嬷嬷念共她伺候我几十年,打发回去养老;四丫头打二十大板,面壁思过,婢女秋绥……”
她想了想,寒脸吐出:
“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