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与相州,虽有魏州横亘其间,却同属河北道辖域。两地之间不过相距百里,却也足够杨骏一路颠簸,待到一行人缓缓停驻在澶州治所——顿丘的城门之外时,东方已悄然泛起鱼肚白,天际渐渐亮堂开来,迎来了新的一天。
杨骏直至此刻,心中依旧萦绕着一团迷雾,对于昨夜那神秘救星的身份浑然不知。他环顾四周,目光中带着几分茫然与无措,仿佛置身于一场未解的梦境之中。沿途之上,那些出手相助的身影皆保持了缄默,说来到目的地后自会有人相告。
不过,杨骏目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心中已然有了最低预期,接下来哪怕再坏的结果也能接受。
就在杨骏愣神之际,只见着一个身穿淡紫色窄袖袍、纱罗幞头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杨骏咋眼一看,没有丝毫印象,这人是谁?
“哈哈,杨老弟,我们又见面了!”
杨骏有些迷茫,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啊,难道是这具身体之前的好友?
看着杨骏没有回应,中年男子脸色笑意不减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杨骏老弟,要知道,你在我们澶州可是名人啊!若是那些勾栏瓦舍里的姑娘知道你在我这里,怕是没一会儿就要将我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多谢恩公相救,让我免收牢狱毒打之罪,还不知恩公名讳?”杨骏这句感恩的话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要知道相州牢房那群人可不是啥善男信女,不把他打个半死才怪呢!
“哈哈,我乃澶州刺史—郭荣,刚才我已经让王主记准备了一些稀饭,我们过去边吃边聊!”
郭荣,没听说过,他只知道这个时代有个厉害的人叫柴荣!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走边说着,直到走到庭院里面的客厅里,只见一个鬓发微白、而立之年的人站了起来,浅笑一声道:“见过侯爷,想必这位就是最近因两首愁词而声名鹊起的杨小友了!”
郭荣率先落了座,随后朝他们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一同坐下,笑吟吟地说道:“杨骏,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少年文坛奇才,王朴,眼下在我麾下做节度掌书记,日后你们二人定要多多亲近、交流才是啊!”
“是,侯爷!”
“是,恩……侯爷!”杨骏“恩公”俩字都到嘴里了,在听到王朴的话后,立即也见样学样起来!
“好了好了,我早说过,在我府内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快来尝尝吧,这可是今早上现杀的活羊,尝尝汤鲜美不?”
杨骏这个时候才看向桌面,只见每人座位前有一大碗羊肉汤,桌子中间还有盐、醋、酱腌制的酱瓜以及撒芝麻烤的胡饼。
以现代人的目光看来,这顿早餐不过是平平无奇,可是现在可是五代乱世!要知道,就是唐宋盛世时期,也只有贵族才能吃上羊肉的。
杨骏还是第一次喝这个时代的羊肉汤,他浅尝一口后还是盛赞了一句道:“汤鲜味美,多谢侯爷招待了!”
“都说过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在我府里不用太客气的!对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郭荣边喝汤边聊着。
相州发生的事情,让杨骏一时间内对于做生意这种事是没有多大兴趣了!再者说了,郭荣费功夫把自己从相州大牢里救出来,这份恩情不还,是无心他顾的!
“我在澶州无牵无挂的,但凭侯爷吩咐!”
“哈哈,倒是我唐突了,不过,杨老弟你放心,就凭你的本事,在相州安个家那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嘛!”
连着一旁的王朴也难得开起玩笑道:“此番侯爷从相州回来后,可说了杨老弟你不少才子佳人的事情啊。如今换了个地方,又有侯爷在,你心里没有其他打算吗?”
“哈哈,王主记客气了,你说的那些愁词之作,我觉得不过是闲事之作,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能有个机会,谁人不愿成就一番大事!”
“哈哈,这话中听,侯爷初入澶州,正是用人之际,杨老弟自是要抓住机会,成就一番功业啊!”
话说到这里时,郭荣放下碗筷道:“父皇自建立大周后,怕京都内其他势力对我出手,这才让我在外统兵,我等是要做出些成绩,让父皇安心,也能威慑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听到这里,杨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郭荣就是五代时期大名鼎鼎的“周世宗”柴荣啊!
柴荣生性谨厚,深受郭威喜爱,而郭威妻子柴氏无子,便收养柴荣为养子,郭威反汉时,自己在京城的亲属全部被杀,只留下养子郭荣在外,才逃过一劫。从宗法角度上看,目前郭荣是大周唯一的继承人看!
王朴对于当下的局势自是清楚,他接话道:“侯爷无须担忧,澶州下辖顿丘、观城、临黄、清丰四县,户籍一万多户,当下要迅速治理,达到为政清肃,盗不犯境。”
郭荣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杨骏道:“杨老弟,刚才王主记也把这里的情况简单提及了下,你可愿意帮我?”
“侯爷相谴,莫敢不从。不过,小子我对澶州之事目前还不太了解,日后还得王主记多多帮我才是!”
“哈哈,这都好说,昨夜一路舟车劳顿,杨老弟在澶州内也没有亲属,就先在我府里安顿着,这两天你跟王主记熟悉下四县的户籍之事,待我把镇宁军的事情安顿好后,再行安排!”
“谨听侯爷安排!”
……
郭荣不亏被评价为“神武雄略,乃一代之英主也”的明君,三人简单吃过饭后,他就立即的回到自己书房内处理州内杂事。
杨骏自是识趣,随着下人的引领,缓缓步入为他安排的偏房。一路上水榭亭台、错落有致,两边荷花亭亭玉立、含苞欲放,自己算是在澶州内安顿下来,至于未来之路,杨骏心中一时并无良策,只觉前路漫漫……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轻叹一口气:“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这是哪里的词,我怎么没有听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