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从屋外传来“惊闻异响,公子可还安好?”
傅颖芝脊背倏然绷直,抬眸间,正撞进男子藏着探究和隐怒的深眸中。
男子将她禁锢在臂弯里,傅颖芝忽然发现掌心已沁出薄汗,二人距离如此接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玄色衣襟上暗绣的云纹。
“公子?”
见屋内久久无人回应,门外传来利刃出鞘的轻响。
傅颖芝能感觉到,那人随时要破门而入。索性心中一横,抬起双臂勾住了宋修远的脖颈,悄声道:“得罪了”。
温软的唇瓣覆上对方双唇的刹那,她的舌尖已顶开他的齿列,将药丸推入了男子咽喉深处。
宋修远喉结急滚,白玉般的面颊骤然升起一抹绯红,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竟然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恼。
“砰!”
雕花木门被轰然踹开,破门而入的侍卫看着这暧昧的一幕,手中的长佩刀震惊间,哐当落地,他盯着男人身上少女纤细的背影,活似见了白日出鬼,话都说不利索了,“属属……属下告退。”
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内的男子这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放肆!”
他低声怒呵道,猛地将少女推倒在地。
“公子腹中可还疼?”少女不恼,只是仰起头看向他,眸光清亮如林间幼鹿。
宋修远指尖下意识抚上腹部,惊觉之前那如利刃翻搅般的剧痛,此刻竟如退潮般消散无踪。
“方才给我服下的是何物?”男人皱了皱眉,目光中透着戒备与探究。
“祖传胃痛丸,用料金贵得很。”傅颖芝摔得生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一边嘟囔着,一边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你为何来此?”宋修远拧了拧眉,突然问道。
“被奸人算计了。”少女气鼓鼓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宋修远不语,只是轻呵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有人抢了我的马车,妄图将我绑走,污我清名。”傅颖芝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又道,“所以我必须逃离此地,平安归家,绝不能给奸人可乘之机!”
看着少女嘟着嘴、气鼓鼓的模样,宋修远心中竟莫名有一丝想笑,他勾了勾唇,悠悠道,“不如我与姑娘做个交易可好?”
\"什……什么交易?\"傅颖芝显然没料到这番转折,一时竟有些恍惚。
“我将姑娘平安送回家。”他故意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姑娘将方才那味药尽数赠予我,如何?”
少女吸了吸鼻子,正色道:“那药需定期炼制,现下我身上只有一粒,但药效可以维持三日。”
语毕,瞥见宋修远那骤然蹙起的剑眉,她急忙补充道,“若公子真能保我周全,日后可定期来取新药。”
宋修远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若三日后配不出药……”
“您都知道我家了,还怕我会跑?”傅颖芝轻笑一声,抬眸看向他,“还是,怕我下毒?”
宋修远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傅颖芝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畔,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道:“真要下毒,何须等三日?方才唇齿相渡时……”
话音未落,便见男子耳尖瞬间红的滴血,须臾间,傅颖芝耳边传来他咬牙切齿的怒喝:“墨松,备车!”
……
片刻后,傅颖芝来到早已在门前等候的马车边,少女轻提裙边,踏上车辕,掀开丝绸帐幔,阵阵木香扑面而来。
只见马车内,那玄衣男子早已神色淡然的端坐其中。
傅颖芝在男人对面坐定,略一迟疑,终是开口道,“方才匆忙,还未请教您是哪家的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靖王……\"宋修远神色一顿,一本正经道,\"靖王府侍卫,墨研。\"
靖王?傅颖芝呼吸一滞,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四皇子,传闻中身患异疾却权倾朝野的神秘王爷。
眼前之人,竟与那位贵人有渊源!傅颖芝心头微震,她定了定神,准备闭目回想原书所载之事。
宋修远将少女瞬息万变的神色尽收眼底,正欲开口,却见傅颖芝已慵懒地歪头靠在车壁上,竟是要闭目小憩的模样,眸中掠过一丝玩味。
蓦地,一个织金软垫被塞入少女手中,她怔愣片刻后,噗嗤一笑,“公子这般体贴,以后定是个好郎君。”
宋修远一愣,“聒噪。”
疾驰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阵阵声响同时也掩去了车内某人骤然紊乱的呼吸。
……
忽然,一阵嘈杂声自外传来,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宋修远自锦帘间探出半面,目光冷冽如霜,蹙眉看着车外喧闹的人群,向墨松抬了抬眉。
墨松会意,躬身道:“属下马上回来。”
片刻后,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
二人行至马车旁,墨松上前一步,对着车内低声禀报道:“公子,前方有京兆府吏查案。这位是负责的官吏。”言毕,侧身示意身后的男子上前。
那官服男子见状,连忙快步前来,待看清宋修远的面容后,顿时大惊失色。
宋修远对男子摇了摇头,男人会意,定下神来,躬身深深一礼,语气谦卑而恭敬道,“下官不知贵人在此,多有冒犯,还望贵人恕罪。”
宋修远微微颔首,神色淡漠,未再多言。
那官服男子见状,连忙挥手示意手下:“快,让道放行!”
……
马车再度缓缓行驶起来,傅颖芝悄然将帘子掀起一线,瞥见外头的情景。
只见两米开外,几名衙役如铁塔般站在一宅院外,围观的百姓伸着脖子议论纷纷,场中瘫坐着两个模样狼狈的男子——一人沉沉睡着,鼾声如雷,另一人肢体僵直,宛如木偶。
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拿着那方绣有\"静安\"的帕子,让围观的百姓辨认此物主人。
耳边传来百姓的议论声:“静安,不是傅府二小姐的闺名吗!”
“二小姐的手帕怎会在此,难道……”
“快别乱说,祸从口出啊”
……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马车,傅颖芝不禁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心中暗道:真是活该!
穿巷过陌,不消片刻,马车便已驶向福安巷深处。
傅颖芝葱白的玉指指向向东南角飞檐,柔声道:\"烦请在此驻车。\"
朱门铜兽近在咫尺,傅颖芝心中却如翻江倒海,原书中种种如走马灯掠过心头——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窟,此刻怕是早备下天罗地网。
她定了定神,看向宋修远,杏眸顷刻泛起潋滟水光:\"小女子迟迟未归,家中亲人恐生误会……\"话音未落,珍珠般的泪滴已悬在眼尾,\"明日公子遣人取药时,可否……\"
\"好。\"宋修远见此心头一软,不由颔首答应。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傅颖芝藏在袖中的指甲方松开掌心,不禁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带着几分柔弱之色。
她缓缓起身,向宋修远行礼后,方才下车,迈着沉重的步子,心事重重的向家中走去。
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宋修远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来……
片刻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目光落在“敬文伯爵府”那精美华丽的牌匾上,眸色骤然一沉,低声唤来心腹。
“墨松,去查。”
……
这边傅颖芝刚迈入正门,便见一个身着暗红绿边对襟短褂的婆子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连声高喊道:“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傅颖芝听着这婆子尖锐的呼喊声,拧了拧眉,赫然想起,眼前之人便是府中温侧夫人的心腹——夏氏。
在书里,这位可是个面慈心狠,作恶多端的主儿,给温氏出了不少馊主意不说,干下的龌龊勾当更是数不胜数。
傅颖芝眸色一凛,还没进门,这戏便已开场了。
夏嬷嬷自打见到傅颖芝开始,便是高喊声不断,嘴里念念有词,可目光却是不断向她身后张望。
待确认傅颖芝的确是孤身归来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和失望。
随即又马上回过神来,两只手紧紧拽住傅颖芝的衣袖,嘴上还高声嚷着“三小姐今早不知是被何人绑去,失踪多时,谢天谢地,菩萨显灵,如今可算是安然无恙了!”
这般动静,引得街边百姓纷纷驻足观望。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氏仿若登上了戏台,表演得愈发卖力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是小姐的清白受损,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她死死拽着傅颖芝,脚步像灌了铅的铁桶似的,寸步不移,仿佛这场戏不演完,便不让她入府一般。
傅颖芝冷眼瞧着夏嬷嬷,心中暗忖,这老嬷嬷如此大张旗鼓,嘴上说着担心,实则句句暗示她已失了清白,可真是阴损至极!
夏氏被她冷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又使劲挤出几滴眼泪。
未几,傅颖芝正欲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女声,“可是颖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