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城内。
隋军大捷,自然要庆祝。
收殓好战死士卒的遗体,将所有缴获的战马、钱粮造册登记,俘虏押送回大兴,这些事情处理完已是五天以后。
整个五原城大摆流水席。
前几日都兰攻城,城中的百姓不悍不畏死,纷纷上城协助守军,有的甚至连房梁都拆下来当擂滚木了。
眼下隋军大胜,汉王不在五原,杨广大手一挥,将那些缴来受伤的牛羊、战马统统杀掉,犒劳全城百姓。
守城受伤的,奖钱五百文;战死者,奖钱一千文,永免田赋;有家宅被毁掉,县衙出钱重修。
晋王命令一出,五原城万人空巷,纷纷涌来军营吃席。
军中大营内,晋王杨广,尚书高颎,宋国公贺若弼,唐国公李渊等一众人齐聚。
唐国公李渊收到兵部的调令,马不停蹄地带着一万精骑赶往五原。
只是运气不太好,他拍马赶到时库布齐沙漠与都兰的战事已经结束,好歹算是混上了顿饭。
晋王杨广经过两天的休整,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呜——”三声低沉的牛角号吹响。
庆功宴前,隋军的惯例——祭拜阵亡的将士。
汉王跑去定襄打游击,杨广就成了目前五原城里身份最高的人,这场祭拜仪式也是由他当主祭官。
萧邢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去年在辽东郡举行祭拜仪式时,他正带着一千兄弟在安市城外逃命。
首先进行的是献焚“兵籍册”,就是用特制火浣布抄录阵亡者信息,上面注明阵亡者的名字,籍贯,军籍等信息。
这个形式的大致意思是告知阎罗王,阵亡之人是我真命天子杨坚的部下,为保家卫国而牺牲,在下面轮回时必须要投个好胎之类的。
第二项便是献敌酋首级,十八个捆得结结实实的突厥士兵,被人抬了上来按在木墩上,杨广先是念了一段类似于檄文之类的词,然后大手一挥,刀光乍起,十八颗人头齐滚滚地落地,温热的鲜血滋出了老远。
在战场上杀人萧邢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慢慢习惯,但这样把人当祭品一样的杀戮,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最后便是授“血田”,所谓的血田,是指官府用朱砂染色的地契。这里绝大多数的阵亡者都是外地人,所以仪式过后便会有府兵使的人,按着阵亡者的籍贯送回家。
血田是免赋三代,这种制度一直保持到了唐代后期,这也是隋唐时期的军队战斗力惊人的重要原因。
仪式完成,便来到了百姓们最感兴趣的开席环节。
杨广性格豪爽,也不废话,简单对城中的百姓表示了感谢,然后大手一军,吼道:“开席!”
刚才的庄严和肃穆被这一声“开席”击散的无影无踪……
“报——!”
正当所有人都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时。
大营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传令兵裹着沙尘冲进大帐,。
晋王杨广此时正在和唐国公李渊说话,见传令兵冲进大帐,话音戛然而止,众将目光齐刷刷转向来人。
看见这是八百里加急的响铃驿使,在场的众人心头莫名一紧。
“定襄急报!”驿使单膝跪地,“汉王所部昨夜在大苏吉遭到突厥骑兵围困,灵州车骑将军屈突通前往救援也遭伏击,目前情部不明,定襄……定襄已无兵可派!”
贺若弼手中酒杯砰然坠地。
杨广霍然起身,腰间宝刀撞在案角发出脆响:“汉王不是一直在定襄城外吗?怎会困在荒漠?都兰已经撤回拔也古了,哪里来的突厥骑兵?”
“汉王追击的并非小股游骑。”
尚书高颎瘫坐在地,突然开口,帐中目光顿时聚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苏吉毗邻金河,突厥在此设有伏兵,必是都兰在五原对峙之际,怕我军派兵绕后……”
话音未落,贺若弼突然起身朝着杨广躬身行礼道:“大元帅,臣请领骑兵三千,前往大苏吉。”
高颎被身旁的唐国公扶起,急忙出声道:“不可,明显这是都兰留的后手,要拿汉王做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不能插手拔也古之事。”
他忽然转头盯着贺若弼,“若是汉王出事,你当提头去见陛下!”
贺若弼额角渗出冷汗。
“当务之急是驰援。”杨广突然发声,接过身边亲兵递来的舆图,“只是这五原离大苏吉路途遥远,一路地形复杂,易于埋伏。”
高颎摇了摇头:“大元帅,都兰明显是有备而发,不可再轻易出击,依臣之见,还是先派斥候打探清楚……”
“大元帅,臣这里还有从晋阳城带来的一万精骑,汉王既是昨天被困,若是现在出发还不算太晚。”
帐外忽有闷雷滚过天际。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居然打起了旱雷,惊得众人纷纷抬头。
萧邢望着帐内的众人,一个念头猛地划过脑中。
在这乱世中,若想出人头地,险——必须要冒。
打定主意后,萧邢缓缓上前,沉声道:“末将愿带一百精骑前往大苏吉救出汉王……”
帐内瞬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