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左手垂在身侧,淡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发出微弱的光。
冰原上的风裹挟着雪粒抽打面罩,远处悬浮的冰盖边缘正在崩裂,巨大的冰块坠入深渊时发出的闷响像远古巨兽的叹息。
他望向控制舱外扭曲的天空,云层被反重力引擎的蓝光撕成絮状,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棉絮。
“能量输出超过安全阈值三百倍!”
陆云漪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
她跪在倾斜的金属地板上,十指在控制台表面飞速移动,淡金色的纹路从脖颈爬上脸颊,与仪表盘的红光交相辉映。
江天野死死抓住舱门把手,老式防护服的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透过破碎的观察窗,他看见十二台军用钻机正在疯狂运转,液氮管道喷出的白雾在空中凝结成诡异的螺旋。
更远处那台三十米高的黑色引擎表面,暗红色的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像某种寄生植物在吞噬金属外壳。
“关闭冷却系统!”
林寒突然抓住陆云漪的手腕。
军人疤痕交错的脸被警报灯染成血色,“他们在用黑塔能量替代液氮,这样下去......”
剧烈的晃动打断了他的话。
控制舱的地板突然翘起四十五度,未固定的设备箱顺着斜坡滑向舱壁,撞碎的玻璃器皿在低温中迸裂成晶尘。
江天野的后背重重撞上金属支架,怀表残片从裂开的衣袋滑出,表盘上女儿的照片在蓝光中泛起涟漪。
反重力引擎发出刺耳的尖啸。
悬浮的冰盖边缘升起淡紫色的光晕,成吨的积雪违反物理规律飘向高空。
陆云漪的监测仪迸出火花,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显示冰盖底部正在形成真空旋涡:“能量场在抽干大气层!”
林寒的冲锋枪甩到身后。
他扯开地板上的检修盖,露出下方纠缠的青铜色导管。
这些本该是金属材质的管道此刻呈现出生物组织的质感,随着能量脉冲有规律地收缩。
军人掏出液氮喷射器,白雾接触管道的瞬间腾起青烟,但新的脉络立刻从焦黑处生长出来。
“没用的......”
江天野踉跄着爬过来,老花镜片裂成蛛网状,“这些导管和黑塔同源,常规手段......”
爆炸的冲击波将三人掀翻。
控制舱西侧墙壁熔化成赤红的铁水,暗红色的能量流如毒蛇般涌入。
陆云漪抓起燃烧瓶掷向缺口,火焰却在接触到能量流的瞬间凝固成冰雕。
“走通风管!”
林寒踹开头顶的格栅。
军人单手托起江天野,另一只手拽着陆云漪的腰带。
攀爬时他感受到左手的异样,淡金血管已经蔓延到肩胛,皮肤下传来蚂蚁啃噬般的麻痒。
狭长的管道内回荡着引擎的轰鸣。
陆云漪的膝盖擦过结霜的管壁,防护服裂口渗出的血珠还未滴落就被冻结。
她在颠簸中摸到腰间的基因稳定剂,针头刺入脖颈时,眼前突然闪过实验室里江小满调试设备的背影。
“前面有光!”
江天野沙哑的喊声惊醒她的恍惚。
管道尽头透出幽蓝的光晕,三人钻出时正撞见噩梦般的场景。
直径千米的能量旋涡悬浮在冰原上空,被撕裂的云层中垂下无数发光丝线。
这些丝线连接着十二台钻机,将抽取的地热能源源不断输送到黑色引擎。
林寒的瞳孔收缩。
旋涡中心漂浮着冰晶玫瑰的虚影,淡蓝色的花瓣间闪烁着江小满生前的实验数据。
这不是简单的全息投影,而是黑塔能量具象化的记忆载体。
军人突然明白军方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在稳定冰盖,而是在用整个南极当祭品喂养这个怪物。
“必须毁掉能量枢纽!”
陆云漪扯开防护服领口,锁骨下的纹路已经蔓延至胸口,形成与旋涡相同的螺旋图案,\"我的基因锁能干扰......\"
话音未落,最近的钻机突然转向。
液氮炮管喷射出的超低温洪流横扫冰原,三人扑向掩体的瞬间,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冻成镜面。
林寒的冲锋枪在极寒中卡壳,扳机结满冰碴。
江天野突然站起身。
老人浑浊的瞳孔倒映着旋涡中心的虚影,破裂的防护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从贴身口袋掏出密封管,里面封存着女儿实验室最后一朵冰晶玫瑰的残瓣:“小满说过......真正的钥匙不是技术......”
黑色引擎迸发出太阳般的光辉。
悬浮的冰盖边缘开始汽化,暴露出的岩层在能量辐射中熔化成赤红的岩浆。
陆云漪的淡金纹路突然暴亮,她抓住林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用我的血!基因锁能暂时中和......”
军人疤痕下的肌肉绷紧。
他望向远处逐渐升空的冰盖,知道再有十分钟整个大陆架都会分崩离析。
左手淡金血管的灼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正在变成黑塔的傀儡。
“带江老去安全区。”
林寒突然扯下陆云漪的监测仪。在女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最后的液氮弹绑在腰间,“我去引爆炸药库。”
“你会被能量场撕碎!”
“总比变成怪物强。”
江天野的嘶吼被引擎轰鸣吞没。
老人死死攥着冰晶玫瑰的密封管,二十年来的悔恨在此刻化作决绝。
他忽然撞开林寒,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旋涡中心狂奔而去。
“回来!”
陆云漪的尖叫淹没在风雪中。
老人佝偻的背影在能量乱流里忽隐忽现,怀表残片在掌心烙出焦痕。
当他跃入旋涡边缘的瞬间,密封管中的冰晶玫瑰突然绽放,淡蓝色的光晕如涟漪般扩散。
黑色引擎发出痛苦的嗡鸣。
林寒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淡金血管如活物般扭动。
他咬牙扣动扳机,子弹击碎液氮弹外壳的刹那,极寒风暴与能量乱流轰然相撞。
整个世界陷入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