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凳子,只有团垫,长桌两边坐着诸位大人,各自怀中都抱着两三位美人,美人醉玉颓山,衣衫不整,或躺或坐于贵人腿上。
她们是昌乐府的人。
在外她们是高高在上的艺伎舞姬,在这间权贵云集屋内,她们只是取乐的玩物。
而长桌主位上坐着的少年一袭云锦长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坐在这烟花靡靡之地,仍是端方高雅,不落俗套。
元霜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眶里泪几乎是生理性涌出。
她含泪怨愤地瞪向霍岐山,谢则安坐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分明就是他安排的!他是故意的!
难怪,难怪他刚才那么痛快答应。
霍岐山俊朗的眉眼漾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忘了我说的话?”
“笑啊。”
眼下由不得她,元霜仰头,将泪逼回,尔后急速扯出笑来,“我这样,大人可满意?”
她嘴唇颤抖,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霍岐山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滚烫的气息扑在元霜耳边,“现在可千万别哭,免得待会没泪流。”
元霜把脸靠在他怀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咒骂,“浑蛋!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他耳力好极了,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顶,调笑说,“一样。”
我一定也会杀了你。
霍岐山带着她落座,直接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由着她把脸靠在怀里,手不经意间轻抚着她的后背。
诸大人看过来,通过那衣裳认出是刚才在楼下起争执的女子。
“霍大人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啊!”
“咦?这美人怎还害羞?是昌乐府的新人?”
霍岐山拍拍她挺翘的臀瓣,温柔带笑,“霜儿,起来见见诸位大人。”
元霜浑身一震,抓着霍岐山的手不禁收紧,指尖几乎要穿透他的衣衫嵌入他肉里。
“霜儿?”谢则安疑惑看过来,声音难掩颤抖。
“是……哪,哪个霜儿?”
他打量着霍岐山怀里的姑娘,那身段那感觉,从那姑娘一进门,看到她那双眼时,就有些莫名熟悉。
难道是元霜?这怎么可能。
元霜心如寒冰浸透,她不能让谢则安认出她,如此卑贱下作的模样,绝不能是元霜。
真认出,她与他再没有以后了。
元霜强撑着笑直起身,勾着霍岐山的脖子,媚态丛生地看向谢则安。
“妾身自然是昌乐府的霜儿。”
谢则安眸子的惊慌,肉眼可见地平息下去。
不是元霜,那就好。
他和元霜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离京三年,近日刚归,忙于将军府的庆功宴和诸多繁琐宴席,还未来得及去瞧瞧元霜。
看来真是思念已久,都出现幻觉了,此霜儿非彼霜儿,他的霜儿娇丽出尘,纯洁干净,如一轮皎月孤傲清冷,怎么可能沦为贱籍,成为这种庸俗腌臜之人呢。
元霜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忙把头转过来伏在霍岐山颈部。
她又气又愤,张口一嘴咬在他脖子上,鲜血从齿尖带着她几近哀求的话流出,“霍岐山,你让我走吧,好吗?求你了。”
她清楚地看到谢则安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哪怕那神色不是对她,是对‘霜儿’却也足以重伤她。
没有什么比在心爱之人面前,陪其他男子,更让女子羞愤欲死的事了。
霍岐山低头,睨着她绝望痛苦的神情,倏然烦躁极了。
竟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前日那股子躁郁感,反倒愈演愈烈,可他又品不出个缘由。
他恶劣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轻飘飘说了句,“不好,你该做的还没做完,怎么能走呢?”
说罢揽着她腰身的手下滑,撩开了裙摆,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
元霜呼吸一滞,隔着衣裙忙按住他作乱的手。
“你做什么!”她压低声音呵斥,“你只说陪贵人饮酒,没,没说说陪你做这种事!”
霍岐山剑眉微挑,深潭黑眸里浸着戏谑的笑,“你要不要看看周围都在做什么?我若不做,岂不太不合群?”
周围已经啧声四起,元霜根本不敢去细看,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轻咬朱唇,低着头偷偷看了眼那头的谢则安,“这都是借口,则安他为何可以坐怀不乱。”
“哦。”霍岐山相当坦然,且自豪地说,“因为他是君子,我不一样,我是小人。”
他低头叼住她几乎要咬出血的唇肉,狠狠咬了一口,“你不是说过,我是个卑鄙下贱,泥猪癞狗,无耻之徒,合该和我那登不上台面的母亲,在杂草房里住一辈子的小人吗?”
那是年幼时,元霜对霍岐山的咒骂,当年她踩着他的手背,狠狠撵着,说着这样的话。
他一字不差,记到今日。
唇瓣渗血,元霜满面涨红,勾着他的脖子,身子不自觉崩紧。
她现在无比确信,当年的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霍岐山是就是个卑鄙无耻,泥猪癞狗的小人!
她当年就该断了他这只手,还轮得到他这般当着众人面作贱她!
霍岐山找的角度很刁钻,他抱着她,又用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身后。
从外人角度看来,就像是二人在说话调情,哪里能看得出娇花早被摧残的颤颤巍巍。
元霜不敢发出声来,她死死咬着唇,闭着眼,心中默念着是猪,是猪,想就这样算了。
却不想,忽地被一股力道推开。
她睁开眼,对上霍岐山嘲弄的目光,“去,服侍谢将军。”
元霜慌乱扯着衣裙,遮住那点不堪,“可我……”
她凑近,羞红了脸小声道:“我这样,他会,会闻到。”
霍岐山扫了她一眼,薄情阴凉,“这与我何干?还是说相比于君子,你更喜欢我这个泥猪癞狗的小人?”
元霜瞪着他眼底冒火,她确实说错了,霍岐山哪里是泥猪癞狗。
他不是猪也不是狗,是猪狗不如!
“怎么?要我把你这张遮羞布扯下,让那头的人好好看清你这张脸吗?”
元霜恨得咬牙,只得把所有火气咽下,她用力擦了擦被霍岐山吻过的唇。
那嫌弃的动作,映在霍岐山眼中,眼底燥郁愈深。
元霜磨蹭着走到谢则安身侧,郎君一如三年前,意气风发,儒雅端庄,郎艳独绝。
他越是这样高贵优雅,元霜愈发觉得羞愤惭愧。
她垂着头在他身侧坐下,执起桌上酒壶正要为他斟酒,就听一声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
“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