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茜里再次睁开双眼时,她感到脑袋仍有些昏沉,意识也尚未完全清醒。她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浑身无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支撑着手慢慢坐起来,一块柔软的小方巾从她的额头上缓缓滑落下来,掉落在床边,上面还有些湿意,床边的盆子里还有一些已经变凉的水,该不会是冲矢昴照顾自己一晚上?
抬手摸了摸额头,身体好像不怎么烫了,身体的疲惫感大概因为睡饱了的缘故也正在逐渐减轻。窗外依旧一片漆黑,大概是还没有天亮的缘故,亦或许是受到阴雨天气的影响,天色显得格外昏暗压抑。
茜里慢慢地支撑起身体,试图坐直起来。可当她准备站起身时,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的右手被冲矢昴紧紧地握着,顺着手望去,冲矢昴正安静地坐在自己床铺的另一侧。他的头微微歪斜着,倚靠在门框上,已然进入了梦乡,脸上原本的那一处红印子也消散了。
昨晚是冲矢昴一直在照顾自己?想到这里,茜里不禁心中一动。毕竟,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彼此并不十分熟悉,自己昨天也还打了他一巴掌,以德报倒是显得她小人心了一些。但这么做又是有什么企图?就算是追求,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就这样,茜里静静地凝视着冲矢昴那张熟睡中的脸庞。不得不承认,冲矢昴的确拥有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容,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巴以及紧闭的双眸......一切都是那样完美无缺,如果是长发的话,说不定会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是粉色的长发?有点奇怪。不过这么仔细端详看他,茜里发现他的脸型竟与赤井秀一如出一辙。
脸型一样,眼睛也一样,世界上巧合还真不少啊。昨晚起争执的时候,她似乎瞥见那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借着那微乎其微、黯淡至极的光线,那双饱含无尽悲伤的墨绿色眼瞳让她有些恍惚,以至于那一瞬间她确实有把他当做赤井秀一,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等细想的时候,以至于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看清了。
正想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缓缓朝着他的面庞伸去,一点一点靠近,眼看着就要触及到他的肌肤了。可就在即将碰触到的那一刹那,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将手抽回。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冲矢昴动了动脑袋,往前倒了倒,脑袋压在她肩上,对方平稳而深沉的呼吸所带来的温度打在她脖颈处。
真是的,你又是在做什么?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眼前之人长得太过相像吧,相似到足以让她在不经意间便失了心神。
他睡得并不安稳,脑袋蹭来蹭去的,茜里同样也是不太好受,他脖子那处抵着她的肩让她有点难受,像是有什么坚硬物硌着一样。
真是的,现在冷到要穿高领的地步了吗?自己也还只是一件单薄的衬衫呢。
就认识的这几天来看,他好像总是身着高领衣物,挡着脖子,难不成在他的脖子那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是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又或者是什么其他令人难以启齿之事?也许是女朋友留下的吻痕一直没有消除?所以穿高领遮住?
但实在是太难受,锁骨处被硌的难受,伸手推了推他,但就在手要碰到他衣领的那一刻被对方抓住。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早晨刚起时有些沙哑,但十分温柔。
赤井秀一!
茜里愣了一下,是自己烧糊涂了对吗?怎么刚刚有一瞬间听到赤井秀一的声音?僵硬着身子不敢看他。
冲矢昴似乎反应过来,是昨晚自己开变声器了,又因为照顾茜里太累了,直接睡过去,忘记把声音调回去。
给自己了五秒钟缓冲,很快他就放弃了,茜里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会猜出来的。
要不然——干脆直接暴露好了,他不想到时候被她点破,自己又尴尬的下不来台,或者说因为自己的欺骗被她讨厌,主动一点说不定会好一些,争取一下被原谅的可能?
只是——似乎和自己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她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之后又好像自己主动接受了?见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出来,“你,刚刚——是发烧了,所以嗓子不好的吗?是因为照顾我?被感染了吗?严重吗?要去医院吗?”
“?”还被她的话弄得愣住了,睁开眼睛有些懵,随后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茜里,你真是太可爱了。”
笑起来更像赤井秀一了,真烦人。茜里推开他,坐的远一些。冲矢昴察觉到她的动作,上前一步,一脸认真的捧着她的脸,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满是温柔。
冲矢昴是温柔的人,无论是从哪一点来说,但现在为什么突然安上赤井秀一的声音,眼睛,脸型会让她觉得很没有违和感?
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赤井秀一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脑海里有的也只是每一次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而已。
果然是自己烧糊涂了,可能转变成高烧了吧,会进IcU吗?啊,是自己还在做梦?是幻觉?说不定身体感觉到会那么轻松只是因为自己其实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看她的模样,赤井秀一才意识到一件事,茜里不愿意接受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这个事实,又或者说,她坚定赤井秀一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她不相信。
是开始无所谓了吗?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害怕,更加握紧了茜里的手,也不管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唐突她或者让她更讨厌,说不定会再来上一巴掌,毕竟以她现在的表情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茜里,你……不会生气吗?因为我骗了你。”
茜里抽出手,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为什么生气?世界上有那么多长得相似的人,更何况,只是声音一样,眼睛,脸型碰巧一样而已,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冲矢君。”可她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可不是如她所表现的那样镇定自若。
言语之间,好像她在警告自己。难道是有人在扮演他?曾经对她有过试探,所以对自己有所警惕?还是在警告他,赤井秀一已经死了,所以无论你是不是赤井秀一都不要再来烦她。
“对了,谢谢你昨晚的照顾,我男朋友应该来接我了,所以之后的路我就不麻烦你了,车钥匙留给你,之后回学校的时候,你再还给我好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不值得被信任的人对吗?冲矢君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明白的对吗?”
被她一句一句噎得说不住出话,张了张嘴想要挽留,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留住她。
“茜——”
“什么事?我要走了,之后再见吧。”她穿上鞋,急急忙忙走了,就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或者如她所说去见她口中的男朋友。
果然如她所说,楼下那一辆标志性的黑色保时捷356A。
即便是坐在车内不曾出来,他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又不是傻子,那么直白表露出来,他是想做什么!茜里有些慌张,她不知道为什么赤井秀一突然自爆,明明之前不是一直藏的好好的吗?突然暴露是为什么?是想要动摇她吗?是那群FbI又想让她做什么?
母亲的死还不能够让她们打消这个念头吗?
特意给他制造身份,还能这么大摇大摆进入东都大学,冲矢昴就读东都大学日期和自己就职时间差不多。不禁让她怀疑自己入职是不是有FbI那群人在推波助澜。就连卡林顿也突然来日本,他们是想做什么?
她记得当时詹姆斯怎么对自己说的呢?“赤井秀一,确认死亡。”茱蒂,卡梅隆他们演得挺好的,那一副模样倒还真像是他死了一样。既然要瞒着我,为什么又要靠近,把她当傻子吗?
茜里一开始是无法接受他的死亡,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她最讨厌那群自以为是的人这么瞒着自己,每一次每一次都戏耍她,弄得她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她冲下楼梯,脚步匆匆而慌乱,她无法确定门外是否有人正在等待着她,可此刻她就想尽快逃离那个人。厌恶,紧张到她想要吐。
更何况,凭着赤井秀一的性格,在她说出那番决绝的话语之后,想必对方绝不会拉下脸面追出来纠缠不休。但令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竟发现外面真的站着一个身影。
是 GIN !他不是应该去执行任务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无论是谁在这里,是不是来找自己的,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带她远离他就足够了。
“!”顾不上思考 GIN 出现的原因,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小步快跑着向他靠近。原本 GIN 打算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内等待她,可当看到她神色慌张、步履踉跄的样子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果断推开了车门,快步走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难道是被人欺负了不成?望着周围这破破烂烂的环境,连个维护治安的警察影子都看不到,居然还存在这样一家简陋的旅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再看看她那副楚楚可怜、泪眼汪汪的模样,所能联想到的也无非就是遭受了某些不公平的待遇罢了。
“啧……”GIN 忍不住低声咒骂道,“果然下雨天和下雪天都让人厌烦啊!”
昨天他早早弄完任务就打了电话过去,但即便是再快航班也需要时间,就让Vodka送他。回来之后又给她打了电话,也没有接听。但当时想着是凌晨,所以可能没看到,便打算去她公寓看看去,但只是去的时候空空荡荡,完全不像是有人来过的痕迹,之后知道Vodka并没有去接她,只是因为路程太远,加上动用组织自愿找一个人很麻烦,打电话确认对方没事之后,他就没去了。
当然得知这件事后就是给他大腿开一枪,既然不想动,那就这辈子也别想走了,但因为Vodka没做什么,犯什么大错,也仅限于那一枪。
再之后GIN用了定位,找到了地址,顾不上休息,一路开到这里。
可抵达现场的时候又觉得奇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明明,Vodka都确认没事了,为什么自己还会来?这样像个蠢货一样的行为让他觉得怪异又丢人,偏偏明知道这样,还没有离开。
难道他是在担心她?担心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手机里的通讯录的护花使者应该不少,随便打一个电话,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有人来吧。但万一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她肯定是不希望被人看到那个样子的,骄傲的不像话。
想到这里,他还是过来了。
看着灭烟盒里的堆积成山的烟蒂“……”只是因为想要休息才停留的,当然碰巧也只是烟瘾犯了而已,何况边抽烟边开车不太好。
不过看她这么向自己跑过来的时候,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得到好转,就好像突然觉得,偶尔犯蠢一下也不是那么糟糕,姑且定义为短暂的心情不错?那既然如此,就去接一下她好了。
当然他并不会说这些矫情的话,表情依旧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表情的地步。
近看她就感觉有些脏兮兮的,脸上还依稀残留着化妆品,以诸星茜里对自己的高要求,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持妆睡觉?多半是迫不得已,但身上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痕迹,替她擦了擦滴落眼泪,以免她一会抱着自己哭,泪水、口红、粉底液等蹭到自己衣服上,“哭什么?”
“你不是说会来的吗?还让我别动……等了你好久,结果你人呢?”
手机关机而完全联系不上茜里的GIN。
“还让Vodka转述,你就连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给我发一条信息或者电话吗?”
凌晨给对方打了四通电话,且都未接和自动挂断的的GIN。
“还说什么让我自己想办法?你的良心是为了狗吗?之前你喝酒,我可以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当时茜里来接GIN,只是因为手提包落在酒吧,酒保打电话通知,且包里有她刚买的最新款的香水。
“……”算了,她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抬头时,感受到滴滴答答几滴雨落下来,“先上车。”
“哦。”茜里坐在一边,看着窗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了,路边有些泥泞,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所以GIN开得很慢。
“你为什么突然过来?”她还挺好奇的,GIN算不上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冒着大雨跑到这种地方来找自己,无论是昨天GIN的电话还是今天他的举止,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而且车内的烟味很重,即便是他再怎么喜欢,这种浓度是烟味应该到致死量了吧。
“只是烟瘾犯了,闲来无事而已。”
“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