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准备去田里劳作的村民,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正是谢昀,他肩膀上稳稳地扛着一把锄头,步伐不紧不慢,脸上带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见谢昀走过来,原本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笑声不断的村民们,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噤了声。
每个人都眼神闪躲,不敢与谢昀对视,原本喧闹的氛围,刹那间变得死寂沉沉。
直到谢昀的身影渐渐远去,那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村民们又开始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他不是被拉去劳改了吗?按道理得在里头待上好长一阵子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个年长些的村民,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吐出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
“我可是听说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村民,眼睛滴溜溜一转,凑上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人家在县里有人脉,路子广着呢,所以才提前放出来了。”
说这话时,他还不忘左右看看,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啧……”
一位大妈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嫌弃,“这种人回来,咱这村子还能有安宁日子过?之前就惹出那么多事儿,谁知道这次回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周围的村民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然而,这些议论声,谢昀似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还主动朝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村民打招呼。
可他脸上的笑意,仅仅停留在嘴角,根本没有抵达眼底,那冰冷的眼神,就像一把锐利的刀子,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村民们应付性地回应几句后,便匆匆找借口离开,好似多待一秒,就会被那寒意侵蚀。
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头,袁野正站在大队部门口,神色恳切地向大队长请假。
他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大队长,我想请个假,回京都去看望我爷爷。他身体不好,我实在放心不下。”
大队长坐在办公桌前,抬起头,看了袁野一眼,犹豫了片刻,说道:“行吧,袁野,家里老人重要,你快去快回,队里还有不少事儿等着呢。”
袁野连忙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处理完请假的事儿,袁野径直朝着邬云珠家走去。
此时的邬云珠,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袁野来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袁野看着邬云珠,微微顿了顿,说道:“我要回京都看望爷爷,你……要不要一起去?”
邬云珠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
她想起袁野曾跟她提起过,他爷爷患了肺癌,病情不太乐观。
一时间,她的心里有些纠结。
也不知道她空间里灵泉对现在的袁老爷子还有没有用。
但她又担心自己去了会添麻烦,而且还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袁家是军人世家,家庭背景深厚。
犹豫了好一会儿,邬云珠抬起头,看着袁野真诚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袁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好。”
袁野和邬云珠来到邬家小院时,邬父正坐在门槛上编竹筐,邬母则在灶台前忙碌着。
见两人一同进门,邬母擦了擦手迎上来:“云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袁野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坚定:“叔叔阿姨,我想带云珠回京都一趟,看望我爷爷。”
“啥?”邬父手里的竹篾啪地掉在地上,“带你回去?这,这不合适吧?”
邬母的脸色也变了,她一把拉过女儿:“你们现在啥关系啊就带回家?村里人知道了该怎么说闲话?”
邬云珠刚要开口,袁野已经抢先说道:“阿姨,我是认真的。”
邬父打断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一个姑娘家,跟你千里迢迢去京都?不行!”
灶台上的水壶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仿佛在应和着邬父的话。
邬母快步过去把水壶拎下来,铁壶底在砖灶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袁同志,”邬母转身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是我们不通人情。你们年轻人现在处对象,连个正经媒人都没有,就这么带她走,传出去我们老邬家还怎么做人?”
院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邬云珠看见袁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爸,妈,”邬云珠鼓起勇气,“袁爷爷真的病得很重……”
“你闭嘴!”
邬父突然暴喝一声,吓得院角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逃开。
“你知不知道村里人现在都怎么说谢家那小子?你要是就这么跟着走了,明天闲话就能传遍整个公社!”
袁野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叔叔,我和云珠是正当交往。如果您担心名声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正式提亲。”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邬母手里的抹布掉进了洗菜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
“提亲?”邬父冷笑一声,“你拿什么提亲?你们知青迟早要回城的,到时候我闺女怎么办?”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邬云珠转头看去,发现几个邻居正假装路过,实则竖着耳朵在听墙根,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袁野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忽然挺直腰板,声音清晰得能让院外的人都听见:“我袁野发誓,这辈子绝不负邬云珠。如果叔叔阿姨同意,我现在就写信让家里准备聘礼。”
邬父邬母愣住了。
邬云珠看见母亲的眼圈突然红了,父亲则别过脸去,粗糙的大手在裤子上无意识地搓着。
远处传来生产队上工的钟声,当当的声响在凝滞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一只麻雀落在院墙上,歪着头好奇地张望。
“进屋说。”
邬父终于闷声吐出三个字,转身往堂屋走去。
经过她身边时,邬云珠听见父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