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汛来了!”白卜在舱门外叫得更激烈。随着他的呼声,船上的士兵似乎全起来。兴奋如涨潮的海波声无处不在,脚步声走的船板好似打雷。
袁训面上一闪,先是惊喜后是懊恼,但他应该是明白过来。宝珠没听懂,劝他的心思道:“他叫你呢,去吧。”面庞让袁训狠狠一揉,袁训有了笑容:“鱼汛,这回你和孩子们又可以好好的看一回。”
“鱼什么?”宝珠反问,手指外面:“我已经看到了。”
从她坐的位置看出去,与海水不同的白花花成片的过来,在月光下让人着迷。
宝珠入神地道:“真好看。”
忽然,身子一震明白过来,又可能是水中的反光让宝珠看出来是鱼。宝珠瞠目结舌:“鱼?”
“是啊,全是鱼。”袁训笑着拉她起来。
宝珠迷茫的喃喃:“全是鱼吗?全是鱼?”
夫妻出来,见白卜在甲板上吩咐:“所有战船把这船围上,在外围抗暗流,能多呆会儿就多呆会儿。”
而孩子们全出来,互相喜笑颜开地问:“打鱼吗?这就打鱼吗?”
袁训放开宝珠,对白卜走去。借着灯笼光使个眼色:“逆风了不是?夜里不能打鱼。”
白卜此时恨不能是袁训肚子里的虫,抬抬眼皮子就想到袁训用意。他根本不用装假:“鱼汛刚开始,鱼在后面呢,晚上别随意下网。”
但孩子们不管,还是热烈的看热闹。
二位老王和赵先生还在用酒,梁山老王对袁训笑道:“我得承认你是个忙人,去睡吧,孩子们我看着。”
袁训对孩子们板起脸:“看一会儿就都睡觉,明天一早再来看不迟。”
他要是不回船舱,也是个贪玩模样,相信孩子们就有理由留下。袁训带着宝珠回去,还是窗前去看热闹。
张大学士不用交待,也会劝太子“起居有度”。大些的加寿香姐儿加福和执瑜执璞萧战管得住自己,看上几眼,也纷纷道:“夜晚看不清,睡一个好觉,明天来看最好。”
文章老侯祖孙是跟上这一行的的人,见到袁训紧闭舱门,老侯低声对孙子道:“正经,姨丈会生气的,咱们先睡觉。白将军也说明儿还有呢,再看不迟。”
韩正经乖巧的点头:“惹姨丈生气,姨丈就带上咱们了。”
老侯笑容满面:“就是这话,咱们跟着好吃好喝好玩,咱们不能让他还生气是不是?”
“祖父稍等,我把胖孩子也叫回去。”韩正经对着愣神于视线里都是鱼的元皓小王爷。
“回去睡觉,明天看!”韩正经挡住胖孩子。
元皓不耐烦,往旁边站站:“你先去睡。”
韩正经又挡住他:“你也得去!”
镇南老王手执酒杯笑说一句:“这个孩子愈发的有趣。”他说的是韩正经。然后又对韩正经略提嗓音:“你去睡吧,我看着他。”
韩正经肃然小面容:“您是大人,可以玩得晚些。他是孩子,当睡就要睡。”
二位老王和赵老先生大笑:“看他执拗的。”不再劝,只看着韩正经怎么劝回元皓去睡觉。
见韩正经拿自己身子去推:“给我回去!”
“我要看鱼!”元皓对他吼。
“你看过了!”韩正经吼回去。
镇南老王笑得不行,又见到这两个人你推我搡的,手臂夹上手臂,扭打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还在这里,也是想把元皓劝回去。萧战这种促狭表哥,头一个大叫:“好啊,打得好。”遭到包括加福在内的白眼儿:“战哥儿,不要鼓动打架。”
说话间,见到元皓伸出胖拳头,在韩正经面颊上给了一下。打得韩正经扑通倒地,他手上不松,把元皓也带得倒下来。
赵老先生阻止:“别伤和气。”两个孩子有些急红眼,一个挨上一拳,另一个玩大于一切,都没听进去。
是梁山老王放声大笑的谴责元皓:“你小子怎么打人呢!他是劝你睡觉,不是劝你做坏事。好好打架,但不要打人。”
元皓又举起来的胖拳头怔上一怔,就此一收。韩正经借机占住力气,一翻身子,把身上的元皓压在身下。韩正经不打他,韩正经只按住他肩膀大喘气:“睡觉去!”
“我要看鱼!”元皓小韩正经一岁,但仗着胖,平时跑的又伶俐,肉多全是力气。呼哧呼哧的,把韩正经又扳回身下。
小胖子灵活的不行,让禇大路也叫声:“好!”看打架的人劲头儿更足,禇大路高叫:“把他压住。”小红是着急的,跑过去小手张着颦着小眉头:“别打了,小爷们,出门是一家人,别打了!”
小红试图想拉,但这一对翻翻滚滚的,在甲板上滚到东滚到西,小红那点儿力气不好下手。
二位老王和赵先生,一边喝酒,一边看大鱼,一边看鱼汛,又多一道风景下酒菜,二小胖到处滚动。
鱼声催动得海潮声增大,但也没压住孩子们喘粗气的声音。
元皓不服气,韩正经不放手。一刻钟后,不知哪一个先松手,元皓悻悻然起身,韩正经随后起身,元皓扁起嘴儿,对他一个大鬼脸儿,气的鱼也不看了,怒道:“睡觉!”气呼呼走向心爱的加寿姐姐。
二老王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哈哈,你小子也有认怂的时候。”梁山老王大笑:“这是你怕坏蛋舅舅以外的第二个人不是?”
元皓让表姐扯上小手,小嘴儿撇得不行,嘟囔道:“元皓累了,元皓要睡觉。”
香姐儿接住他另一只小手,同时对三妹挤挤眼。
加福会意,取出帕子走来照顾韩正经,扳着他的面庞看:“正经,表姐带你睡觉去。”给他擦拭面上的汗水。
见加寿香姐儿带元皓回船舱,哥哥们全乐了。萧战头一个翘起大拇指来夸:“正经,你是好样的!”
执瑜执璞也来拍表弟肩头:“别生气,疼不疼?”
韩正经得意了,在哥哥姐姐们的抚慰声里大声道:“姨丈说睡觉,就得去睡觉!”
二位老王又大笑不止,文章老侯兄弟面上生辉,认为孙子说的得体又会敬重。
小红捧着她的荷包:“正经爷,我的糖给你吃。”
韩正经笑嘻嘻,但是道:“擦过了牙,不能吃了。”
“到我这儿来。”镇南老王招手含笑。
韩正经走过去,二祖父怕他回话有错,小心翼翼跟上。
镇南老王让取两只空碗,亲手倒上酒,一个推给文章老侯,一个推给二老爷。在他们受宠若惊的眼光里,镇南老王笑容满面:“你家有这样好孩子,你们当满饮这碗酒。”
文章老侯兄弟喜不自胜,欠身深深一揖:“王爷过奖,这孩子是实在性子,冲撞小爷还请莫怪。”
镇南老王在韩正经头上轻轻抚摸:“不怪,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得到这一句,老侯兄弟喜的就差手舞足蹈。福姐儿也是个爱作成人的好姑娘,一路上看出来老侯兄弟畏畏缩缩,也看出来今天晚上他们得了老王祖父的青眼。加福笑道:“祖父们请继续用酒,表弟今晚上跟我睡吧。”
要说正经的哥哥姐姐们,有哪一个是弱的没有名头儿的呢?韩正经很开心,他还在镇南老王手上,就没有立即走向加福。但希冀眸光过来,而且瞬间亮的跟海面白鱼。
文章老侯兄弟笑得眼睛没有缝儿:“那太麻烦福姑娘。”
“不麻烦。”加福笑道:“正经跟我来。”
“去吧。”镇南老王放开他,韩正经开开心心地对福表姐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又想到什么,回身一本正经叮咛祖父:“别用太多的酒呢,别睡太多,要养着身子。”
他的祖父满意的就差喊这是我家门得意之后,二老王和赵先生点头又笑上一通,韩正经跟着加福回去。
从太子舱门外过,半掩的门里太子也笑着道:“你是好孩子,好好睡吧。”
“嗯!”韩正经觉得自己不是挨上一拳,而是得了天大的彩头儿。脚下踩着云彩似的,回到三个表姐睡的船舱。
见跟舅母的红花姑姑放下一盆热水,元皓小王爷对着水还沉着小脸儿,由禄表姐卷着衣袖,由寿表姐洗着脸。
二位表姐笑盈盈:“正经也来洗洗。”元皓装着没看到他。说话中,梅英又送来一盆热水,也对韩正经是个很好的笑脸儿:“正经爷今天威风,做上一件对事情。”元皓挤巴下眼睛,这才偷偷地瞄瞄韩正经。
洗过,红花梅英把热水带走。如意走来问:“你们俩个可打累了?还要不要加夜宵?”
“不要了。”元皓和韩正经消耗了力气,有一个打着哈欠,另一个接上打起来。
如意就回去,香姐儿挪动椅子,加寿加福把表弟带到窗前,让他们一同坐在椅子上,姐弟一起看鱼。
很快,元皓垂下面庞,韩正经也入睡。三个表姐把两个表弟弄上床,三个人坐到各自床沿上才笑:“我们也不得不睡了,难道不如表弟懂事?”
吹熄烛火,福禄寿也睡下来。
连渊的船舱里,称心在父亲怀里也睡意袭来,但小嘴儿里还念念叨叨:“爹爹,你要多跟上几天,这又有鱼了,明天给你做我新学的鱼汤。还有你要一起打鱼,往京里敬上的鱼就有爹爹一份儿,宫里喜欢爹爹……”
连渊答应的声音越来越悄声,直到把女儿引得伏在肩头睡着。抱她安置在床上,连渊并不睡。
他的船舱里原本就有两张床,连渊往厨房里看如意。问她:“福姐儿带正经去睡,你晚上谁陪着?”
连渊虽看如意是自家女儿,但如意有九岁,连渊拿她当大姑娘看待,并不轻易说出让她到自己船舱睡的话。
如意见问,小脸儿开心的更是晶莹:“多谢伯父想着,二妹说大姐有元皓,三妹有正经,让我跟她去睡。”
甲板上,二老王和老侯兄弟、赵老先生,海风中兴致愈高,愈发的谈兴好。
连渊陪上如意片刻,回来睡下。
……
天没有明的时候,韩正经头一个醒来。别看他头天晚上说的很正经:“该睡觉的时辰就睡觉。”在他的小心思里,一样是玩心重。
在袁家长大,五岁的韩正经会自己穿外衣。悄悄去取,加福醒了,韩正经悄声:“嘘,别吵醒别人。”加福无声的笑上一笑,帮着表弟穿衣裳,打发他先去窗户前看着。加福整装好,带着韩正经出来。
见外面萧战执瑜执璞禇大路孔小青都在,海风中鱼味更浓。而船只的周围已看不到大片的海水,视野里大片的全是鱼。
不过一夜之间,这里顿时变成鱼组成的海洋。
经过昨天的事情,哥哥们更喜欢小正经。争着把好位置让给他,眼睛朝天长大的萧战也让一步:“正经,你到我这里来看。”又让一步给加福。
微弱的月光下面,韩正经的面颊上有一片青,可见元皓的小拳头很是有力。哥哥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把好看的海面指给韩正经。
称心随意起来:“我晚了。”
“没晚,是我们早了。”加福嫣然回她。
称心往厨房去当差,很快有香味出来。而船舱里的人,除去醉酒的二老王和赵老先生、老侯兄弟,其余的人陆续起来。
最低的甲板上,士兵们在列队,大鱼网一张一张拿出来放好待用。而加寿的船舱门再次打开,元皓揉着眼睛出来,还迷糊着,去敲文章老侯的门:“瘦孩子,吃奶了!”
他跟没事人一样,韩正经也笑嘻嘻:“我在这里。”元皓走来,对他面上看一看,小眼神儿有心虚,但一个字没有说,跟韩正经去找奶妈吃奶。
吃完出来甲板上练拳脚,袁训严厉问出来:“正经,谁打了你。”元皓垂下胖脑袋。
“是我自己摔的。”韩正经奶声奶气,嘴里也的确还有刚才吃的奶味儿。
袁训狠狠哼上一声:“不准私下里打架,知道吗!”元皓垂下胖脑袋,韩正经大声回答:“好。”
吃早饭的时候,元皓特别乖巧。把他爱吃的鱼,舅母亲手做的,用他的小勺子送给袁训,又给韩正经。
韩正经说的不是谢谢,而是:“我不疼。”元皓的胖脑袋又垂下去,看着十分可怜。
他很知道错的模样,袁训没有让他一定要道歉。倒不是助长小孩子,而是贵公子们知错能改,不是张嘴说说这么简单。元皓以后是王爷,不需要从小养成错了就道歉的习惯,他要养成的是知错改正,和以后不犯类似错误。
袁训和赵老先生嘀咕几句,赵老先生讲了一堂新的课。没有直白的再羞到小王爷,只是一个告诫。
今天有鱼也有课,也算袁训给元皓的一个小小教训,因为还有别的孩子陪着呢,这课很快就结束。元皓重新兴奋,孩子们一起兴奋,来到最低一层的甲板上面,一个一个挽袖子紧腰带。
“你要亲手打鱼。”元皓这样告诉韩正经。
韩正经笑嘻嘻:“真的呀。”
“然后送回京里去给家人,”元皓没有带上得意,而是忙不迭的告诉韩正经的时候,不是太多。
韩正经笑嘻嘻:“真好呀。”
文章老侯兄弟也出来,香姐儿告诉他们:“要亲手扶网,就算咱们打来的鱼。送回京去人人喜欢。”
“好好好,”老侯兄弟想想家里收到鱼,就足够他们乐的。“这大鱼也能给家里尝一尝,我恨不能给他们当牛做马了。”这话是二老爷说的。
老侯在香姐儿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碰碰二弟:“万管事对我说的,打鱼还敬上呢。”
“哦哦哦,这是好事儿。”二老爷溜直了眼睛,把个袖子卷了又卷。
“哇!”孩子们惊呼出来。
海面上,一片雪白光泽冲天而起的架势,好似白虹随时飞到天上去。虽然没有飞太高就落下来,但胜在白光离开海面的多,跟蔚蓝色海水相映衬,让看到的人全眩目不已,又惊喜不已。
“会飞!”
“是鱼!”
“是飞鱼!”最后一句是士兵们说出来,他们中有人咧嘴笑:“好吃的很。”
他们刚吃过早饭,但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露出垂涎三尺。这三尺还没有落下时,“哇,”又一起惊呼,不约而同看向另一个方向。
“大海龟!”元皓又显摆他知道。
韩正经从到来,就一直在军营附近的水里玩耍,那一方水面没见到。韩正经忙问小向导:“好吃吗?”
这是让垂涎三尺闹的,一张嘴儿就是好不好吃。
“好吃!”孩子们大声回他。
“也好玩。”元皓添上一句。
“下酒好菜。”老王们也回他。
“那咱们还等什么?”老侯兄弟让兴奋的有点儿敢说话,急的这就恨不能跳到鱼里面去抓。
“哇!”孩子们又一起扭脸儿,原来又看到不同的鱼群。
几大网下去,大人孩子们各占好方位,一起往上拉。倒下一网,表姐们带着小六苏似玉、元皓韩正经,还有小红捡东西。
元皓又显摆了:“这是鹦鹉螺。”装到他的小木桶里。
“这是凤凰螺。”装到韩正经的小木桶里。
韩正经激动的不行:“你教给我行不行,你居然全认得。”
“这是大吹法螺。”小红捡起一个大个儿的螺,很热心的教给韩正经。
“祖父,快看鱼是方的。”韩正经拎着一条菱形的鱼给祖父们看。那边,胖孩子叫他:“快来帮忙。”胖孩子又跟大鱼打上了,扑腾的一身海水。
随网,有活的大海龟捉上来,张牙舞爪的大龙虾捉上来。放到水缸里给孩子们看。
“咦,咦,”韩正经和胖孩子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对着大海龟扭动胖身子表示他们的喜欢。
然后又去打鱼,又去捡东西。远处的鲸鱼悠悠的走了,孩子们没有遗憾或是难过。他们正忙着看大人们剖随网打上来的珠贝,等着找里面有没有好珍珠。
几段大小不等的东西再次吸引他们的注意,孩子们举着送给大人们看:“这是什么?”
袁训接过来,张大学士接过来,老王们接过来,赞叹道:“这是珊瑚。”
元皓竭力的纳闷儿:“为什么不是红色,我这块是蓝色的。”小红高举:“我的是金色的。”加寿看自己手上的,却是黑色的。
袁训看张大学士,张大学士看赵老先生,赵老先生有办法,看白卜将军。
探花加上一个老夫子,一个老学士,对海里的知识也不能尽详,只能请教别人。
白卜寻上一会儿,找来一个一看就是晒出来古铜色肌肤的老兵。老兵一看乐了:“爷们运气不错,咱们还没有下大铁网呢,这碎块就上来了。”
接过来黑色的,老兵生出羡慕:“这个色儿可不好见。”还给加寿,加寿很喜欢。
蓝色的,老兵笑道:“名贵稀少,别处飘来的。这海里没有。”元皓很喜欢,举得高高的:“送回去。”
金色的,老兵笑道:“名贵稀少,这海里没有。”韩正经乐开了花,他手里的那块较小,但也是金色的。“送回去。”韩正经也道。
后来几网都没有,萧战无奈的只能听白卜的安慰话:“小爷放心,等过了这片鱼汛,咱们下大铁网,一网准时拖上一些来。要不是怕把大鱼惊走,早就下网。”
“战哥儿,继续打鱼。我们也没有,你一个人愁的是什么。”执瑜执璞把他叫走。禇大路鬼鬼祟祟把小红叫到一边:“媳妇儿,你可不许把这块名贵稀少的东西送给战哥小王爷。”
小红绷紧小面容:“才不会,他拿我们的虾呢。我要送给二爷。”禇大路放下心,送小红去见扶过几网,就去厨房里做菜的宝珠。
小红送上她的珊瑚:“是二爷带上我,我带上爹娘,才可以有这个。这个送给二爷。”
红花为女儿点头,打趣她:“多谢你带上我。”
宝珠接在手上欣赏过,还给小红:“这是难得的,你留着吧,给你母亲,不然给你婆婆,是你的见面礼儿。”小红这才犹豫了,把珊瑚交给母亲:“代我放着,等我想好了再来讨。”
一扭身子,又去外面捡东西。
到下午打得人人浑身不是海水就是汗,而白卜按袁训的吩咐,船悄然往回行驶。孩子们乐着呢,也就没有发现。
当天晚上,遇上一些大渔船不太多。第二天晚上,遇上的小船也多起来。而这个时候,最前面的船上,最高处的人打旗语示警。
“海盗!”
……
忠毅侯袁训的性子,是爱新奇喜热闹。他能独自坐得住看半天的书,也对打仗喜欢的不行。这与他承继外祖父的家风有关,也与他骨子里流动外祖父的血脉有关。
从他当上兵部尚书,就对水军好奇心加重。没有分太多的心思在水军上,是有道海水天然屏障一般。北方游牧民族又厉害。都认为船不可能载千军万马过来,毕竟在船上千军万马淡水供应不及。
他带着孩子们头一站往海边,有孩子们没有见过的心思在,有侯爷当差时来过,但玩得不尽兴的心思在,有带着宝珠玩耍的心思在,还有就是看一看水军。
能看到海盗固然好,但又添上太子,袁训不会暗示白卜,弄几个海盗来瞅瞅。
但他听到海盗,侯爷没有原因的全身沸腾,整个人顿时好得不能再好。
船上装置早就知道用处,侯爷第一件事,来到最高的桅杆下面。这比白卜这船最高处还要高,还用想吗?袁训一攀绳子往上就爬。
把白将军吓得魂快没有,用他近来对小爷们的保护措施,让士兵们在下面扎起大渔网,免得侯爷失手,也只会摔在渔网上。
袁训往下面一看,就怒目他咆哮:“你干什么!指挥抗敌啊!你就跟着我能有用!”
白卜让吼得反而安定下来,见渔网安排好。白卜挥挥手:“这虽然不是我想让您遇上的,不过您看看也好,您看看吧,就知道我不用追。”
太子由张大学士看着,不会出现这样的危险事情。他仰面敬佩过岳父,走到高处往前面看。见茫茫海面,鱼群,还有躲避的渔船。
“海盗在哪里?”太子问白卜。
白卜分身乏术,打发手下军官来陪太子。军官们现在已知道这些人只怕是贵人,决计不是白将军的家人。回话很客气:“那些黑点儿。”
不说还好,说过太子惊呼:“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刚才黑点儿陡然放大,太子狐疑地请教:“他们过来,是逆风不是?”
“是。”军官们陪笑。但对方彪悍这话不敢说出。
袁训没听到下面的话,但在高处也看出来。白卜这还是新船呢,跟杀气腾腾的海盗旧船相比,离这么远也感觉对方更坚固。
袁训来了兴致,在上面不动:“迎上去看看!”
闻言,白卜过去是顺风,一声令下,所有的船风帆扬起,孩子们乐了:“跑得快,跟坐风车似的。”
镇南老王把孙子拨拉到膝下,见元皓一手拎起小木桶,一手握住竹夹子,跟面前过来最多是只大龙虾似的,面上威风凛凛:“祖父,我护着你!”
这人小儿不害怕,镇南老王笑容更柔和,揉揉元皓胖脑袋:“你小子是我孙子,有胆子。”
元皓横眉怒目,除去他面前挡住的家人遮住他威风以外,从别的地方看,小王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面前一堆的海水和鱼,元皓还没有看到真正的危险。
袁训先看到,眯了眯眼。来船漆成黑色,但也能认定比水军的船坚固。还有就是他们逆风敢上来,等下他们固然是顺风逃走?难道不怕水军逆军的追?
大面积的鱼汛经过打捞船的捕捉,海路是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他们不怕的理由?
袁训下到甲板上,元皓和韩正经很想问上面好不好玩,但想想办正事就没有问。是小六不管不顾的到父亲脚前,不过他还没有问,就让抱到手臂上。小六觉得自己在高处,只看去了,也就忘记问。
招招手,白卜到袁训面前。
“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打海盗,”袁训期待的笑。
白卜摊开双手,像是这回答在心里准备良久:“不用打,追不上。”想想,又道:“也不能打。”
袁训放下儿子,也是想也不想,一把拎过白卜胸甲,一手握拳,晃在白卜鼻子尖上,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之间就起了这变故,看到的人全一怔。只见白卜也不算个头儿矮,让袁训这么一提,狼狈的在他手上挂着,梁山老王皱起眉头。
白卜双手连摆,着急又担心袁训认为有意带他们来看海盗,想解释又纠结在一处,有万般解释不清的感觉时,其实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出。他就迸出来一句:“你给我盖个印吧!”
他心头做梦也说的话,这就无遮无拦的出来。手势也一动,拿出一个公文在袁训面前晃动。
袁训接过公文,看上一看。侯爷少了公文他能不知道吗?不过拿走也无用,才没有跟萧战去说话。此时到了眼前,袁训对着萧战晃几晃。
萧战“大惊失色”伸长脖颈看一看,顿足骂道:“这荀侍郎太不像话,空白公文加印也敢给出来。要严厉处置!”
他的岳父翻眼对他。
萧战又骂几句,缩头缩脑走开,在加福后面蹲下来。用加福来挡住岳父凌厉的神色。
三姐妹站在一处,加寿见到,不动声色的站在中间的加福带开一步,香姐儿往另一边站开一步,把萧战又亮出来。
萧战半蹲着,踮脚尖又到加福身后。加寿带着加福又走一步,加福忍住笑听姐姐的。萧战又要跟去,衣角让揪住。
元皓得意洋洋:“加寿姐姐不要你过去,就在这里。”萧战抱着脑袋对甲板,是打死也不敢看岳父的模样。
梁山老王能有好脸色吗?他对着袁训动嘴唇,无声地再动嘴唇。凡是知道老王和侯爷纠纷的人,都忍住笑容。猜得出来老王不会是在夸侯爷。
太子忍过笑,又去关注海盗。见到他们发现有不少兵船在,远远的停下来,好似在研究还抢不抢渔船。
而白卜在说过追不上和打不得的无奈话以后,作为将军他不是滋味儿。公文是让内心纠结碰撞中拿出,随后又见到小王爷很窝囊,和老王爷的无声气愤。
白卜爆发了,狠命一动身子,把袁训的手挣开。对着侯爷怒声:“追,咱们追!追一出子也免得您说我怕战!”海啸般大吼:“扬帆,追击!”
呼呼啦啦的所有风帆扬起,这一刻场面威武极了。太子亲自走到船头,生出大将军临战的亢奋,长声笑道:“今天打上一仗,我还没有见过呢!”
孩子们一拥而上,到太子身边,全是不惧怕等着看热闹。
海盗船见到,调转船头,呼呼啦啦,他们扬起风帆。这下子,白卜追击是顺风,海盗逃走也是顺风。
但是,人家的风帆又高又宽又多。
太子直了眼睛:“他怎么这么多的帆?”
白卜还在爆发中,殿下问话,他对着袁训吼:“兵船配制固定,只有这么多帆!守守近海还行,赶上去剿灭,压根儿不用想!”
袁训眸子里深上一分。
“我也想自己装!可我他娘的手里没有钱!一个船上装多少东西全是有讲究的,不是马背上多带两斤自己当家!这得请会的人,还得破上两只船练练手,我上哪儿有钱弄两只船在手里玩!”白卜继续大吼。
太子听了进去。
白卜索性大发作:“海盗出来不知会我,我请你们来,就是看大鱼!自从我到这里,只看过一回。我想你带着小爷们出来,只要玩高兴了,还能不看看兄弟的难处!……”
这甲板上不仅有袁训一行,还有本船的官兵。听听白卜这口气,大家奇怪:“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白将军手头紧,跟他们说有什么用!”
军官们让不要说:“听着吧。”
见这一行里一直是为首的,由他安排行程的青年,从他一上船,就气宇轩昂的人人夸赞的男子露出讽刺,反问自家白将军:“你有什么难处!”
白卜大嚷大叫:“你还能看不到吗?这不是摆在眼面前。你看你看,”他手指海盗船:“按这个风速,咱们追得上去吗!别看我当将军,我只能干看着!”
袁训继续鄙夷:“该给什么东西,都是一定的!处处都认生,来到受排挤,也处处都有!这不是你跟着王爷到军中的时候,人人给你们让路!你小子就没怎么受气,所以到这里你这样不习惯,那样你抱怨!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你要单独给一份儿!”
话说到这里,有人来报:“江将军的兵船接近咱们!”
白卜乐了:“哈哈哈,正好正好,看来我给你看大鱼,老天给我好报应,也让你亲眼看一看!”
袁训冷下脸:“看什么!”
“你看!”白卜回身一指,见另外几条兵船过来。可以喊话的距离,有人大叫:“白将军!我们将军问,这是我们的水域,你为什么过来!”
袁训皱眉,还没等他问这话出来的古怪,你们水军还划地盘是怎么着?
白卜暴怒的骂回去:“去你娘的江沿儿!你他娘的是江强走狗,是他娘的江强从讨饭花子里救下来的,你他娘的爹姓娘养全不要,改名叫江沿儿。你他娘的倒不贪,所以你还在这里!”
太子刚得一个明白,正在笑江沿儿这名字。听袁训似笑非笑骂了白卜:“白将军,谁他娘的让你解释这么清楚?”
太子失笑。
白卜不理袁训,继续大骂对面来船:“姓江的混蛋!你他娘的船比老子多,兵比老子壮,海盗来了,你不追你只寻老子晦气!老子就在你这地方上怎么了!不能过个道儿吗!”
对面江沿将军肯定让气疯了,也是破口大骂:“咱们守近海!这海宽呢,你想打到海那边去吗!撵走海盗就行。他们不是走了吗!”
“你他娘的没出息,不打到海那边,打打海盗行不行!”白卜又骂。
江沿将军大骂回来:“新来的小川条子!少指使老海鱼!”
白卜回身,对着袁训“啪”行个军礼,蹬直身子大声道:“报!这就是追不上和打不得!”
说完,负气往地上一坐,开始絮叨:“我要是有钱,我要是船压过他,我要是兵压过他,我非打不可!现在我不能打,我就是打了,说我乱了全局,说我招惹海盗报复。近海,他娘的就会守住近海。海盗就可以到处乱蹿!”
“呸!”,一口啐过。跳起身把袁训手中公文夺走,继续在袁训面前晃动:“盖印,给我盖印!”
------题外话------
有些赶,进级的亲们明天来抱。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