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曲礼明和中毒的宣凤羽被安置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两张床上,房间内留着两个侍女来照顾病人。宣凤羽吐完一阵黑血以后,就又昏迷了过去,她气息微弱,不省人事。曲礼明受伤虽也严重,但经过救治,已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他身上所受的刀剑创伤,已由大夫细心缝补,且都敷上了上好的金创药,他刚刚还喝下了一碗热腾腾的专门治疗内伤的汤药,他感到自己已经好多了。虽然他还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感到剧痛和虚脱,虽然他还无法动弹,不能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至少他的头脑,是完全清醒着的。他知道自己死不了,没有性命之忧,他知道,此时真正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是他那娇弱的妻子——宣凤羽。虽然他已经在给宣凤羽点穴的时候,将一定量的真气注入了宣凤羽的经脉之中,帮她封堵住那些剧毒的运行,但是,他知道那点真气也抵挡不了“沉香春雨毒”多长时间,一旦那些封堵住宣凤羽体内经络与血脉的真气消散殆尽,那么,“沉香春雨毒”就会畅通无阻地在宣凤羽体内快速运转起来,宣凤羽很快就会全身内脏中布满毒素,痛苦而死。曲礼明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他知道,这“沉香春雨毒”是无药可救的,除非真有什么奇人异士来相救,真有什么奇花异草可解毒。
曲礼明正心中焦急,房门轻轻缓缓地被推开,麒麟门掌门骆顺和迈步走了进来。他走进来,先看了看曲礼明,问了问曲礼明伤势如何、如今感觉怎样。听曲礼明说了他并无大碍以后,骆顺和就又去宣凤羽床前看了看躺着的宣凤羽。此时的宣凤羽,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双眼紧闭,花容憔悴,呼吸微弱。但她依然还是骆顺和记忆中当年的那副花容月貌,不,应该说,她是比当年更美了。当年,她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女,美丽中饱含着清纯,而如今,她的美丽中,已增添了几许少妇的成熟与妩媚,分外撩人。若不是此刻那要命的毒气正在她的体内汹涌、正在她的脸上发乌,她,应是多么娇艳迷人的一枝海棠花。
骆顺和没有在宣凤羽的床前停留太久,也没有看她太久,贵为护龙尊王,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无论他心中如何担心宣凤羽,无论他心中如何想念宣凤羽,无论他此刻有多想把宣凤羽抱进自己的怀里,毕竟,她的丈夫曲礼明现在就在旁边,骆顺和他不能失了礼数,不能失了分寸。
骆顺和坐到了曲礼明的床边。骆顺和说:“曲长老,你放心,有我们麒麟门在,一定保你全家上下平安无事,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们。”
曲礼明已经知道了骆顺和赶来曲府帮忙主持大局的事情,他的内心非常感动,他真的没有想到,骆顺和他堂堂的一个护龙尊王,竟然能视他曲礼明如亲兄弟一般,在这样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挑担子上肩膀,为他曲家的事情操心和焦急。曲礼明内心对骆顺和非常感激。千言万语涌到曲礼明嘴边,只化成了情真意切的一句:“掌门,真的谢谢你!”
曲礼明万分担心妻子的安危,骆顺和就把他已派孟起城去江南寻找神医颜树魂的事情,完整地和曲礼明说了说。曲礼明一听这“沉香春雨毒”竟然还有人能解,真的是大喜过望。他原本已在心里绝望地做好了妻子终将离去的准备,心中万分哀痛而无奈,现在却突然听骆顺和说,他的妻子还有被救的希望,他真的是对骆顺和感激涕零。他挣扎着就想起来给骆顺和磕头致谢,骆顺和忙让他躺好,不要乱动弄坏伤口。骆顺和说:“你在麒麟门中做事,一直兢兢业业、认真负责,我在心底一直把你视作亲兄弟,你不用和我客气的。”
曲礼明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他是真的没想到,掌门骆顺和心里待他这样好。今天如果没有骆顺和,他曲礼明哪里能知道江南神医颜树魂曾经解过“沉香春雨毒”哇?如果不知道颜树魂能解此毒,那他妻子宣凤羽,就真的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是骆顺和为他曲礼明的妻子找到了一条生路哇!曲礼明在心中暗暗发誓:等自己好了,等自己的妻子好了,他们夫妇俩,一定要尽毕生之力来报答骆顺和、效忠骆顺和。
骆顺和问曲礼明:“那些来刺杀你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有没有认出谁来?”
曲礼明回答道:“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会对我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我扪心自问,也从没有做过任何有违仁义和侠义的事情,一生所锄杀之人,都是些奸恶之徒,他们皆死有余辜。若是遇见弱小有难之人,我也总是会去尽力帮助他们。我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和人会有道理之争,但从不会与人结生死私仇,我也真的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人,会如此大费周章,派了这样多厉害的杀手来杀我。这些黑衣杀手,来杀我的时候都蒙着脸,但是,他们既然都死在画舫上了,我想让麒麟门的兄弟去认认他们的脸,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也好查出事情真相。”
“你放心,这件刺杀案,我们麒麟门一定会彻底查清楚的,而且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否则,我们麒麟门的颜面何在。”骆顺和说。
曲礼明又说:“我估计,这些杀手背后的主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因为,普通的江湖人士,根本就不可能拥有‘沉香春雨毒’这样的天下奇毒。”
骆顺和点点头,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也不要忧思太远,把事情想得过于深邃复杂。这也可能就是一桩普通的寻仇杀人案。你从前所锄杀的那些奸恶之徒,虽说他们都是死有余辜,你问心无愧,但是,保不准也有什么人,会是他们的至亲好友或者生死之交,多年以来对你的锄杀耿耿于怀,终究是想要杀你报仇,以血还血。”
曲礼明摇摇头,说:“不可能。我所杀的那些奸恶之徒,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皆是卑鄙无耻又心肠歹毒之人,坏得连他们的父母妻儿都讨厌或者害怕他们,可以称得上是已经众叛亲离,他们的死,只会引来众人的拍手叫好,哪里还会有人愿意去帮他们处心积虑地报仇雪恨?——再说了,那些来杀我的刺客,个个武功不俗,若是一般的雇主,哪里能雇得到这么多的武功高手?这些杀手的刺杀手段和行为方式,非常具有协调性和一致性,他们绝不像是临时雇佣拼凑起来的一伙雇佣刺客,而倒是很像来自于某种专门的杀手组织。当然,这种杀手组织可能是潜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的,我们以前闻所未闻,所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骆顺和默然了一会儿,然后说:“总之你放心,此事,我们麒麟门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麒麟门的尊严,不容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