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樱木牢房的路上,北岭感受到了黑石监狱的恐怖气息。鞭打声、惨叫声不断从各个牢房里传出来,那些歇斯底里的求救声、语无伦次的疯言疯语,无一不揪动人心。北岭虽然饱经战争、见惯人间惨状,但是走在这黑石监狱的通道里,他依然感到不适,感到心惊胆战。
北岭见到了樱木,他没有走进牢房里,而是就那么站在牢房门外,情绪复杂地看着樱木血。此时的樱木血,才刚刚挨了一顿鞭打,他破烂的衣衫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疼痛令他的脸庞微微地扭曲着,看得出来,这挨鞭子的痛苦是非常难熬的。看见北岭枝雄到来,樱木血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他不想在北岭面前露出软弱。樱木血努力用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来面对北岭枝雄。樱木血当然还不知道,他的手下已经把嵩麟国大军要攻岛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樱木血最后的依靠和梦想,已经不可靠了。
樱木血强撑着,对北岭露出笑容,故作轻松地对他说:“北岭大人,你今天怎么会这样有空,屈尊来到这种肮脏的地方?你是特意来看望我吗?”樱木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
北岭看着樱木,内心的感情很复杂。宫本抓捕樱木之初,他对樱木有同情,而在知道了樱木勾结嵩麟国后,他又恨樱木。北岭对樱木说:“你现在身陷囹圄,家庭破散,手下遭殃,你不后悔吗?你若是忍得一时辱,安守你那柱石之位,不起谋反之念,那你好歹还能平安度过一生。”
樱木冷冷一哼。他想:“我怎么可能后悔?只要等到嵩麟国大军一到,我就能翻转局势,成为这扶兰岛上的王,只要我成了王,那在这里受的苦再多也值了。”樱木就冷冷地对北岭说:“我樱木血做事,从不优柔寡断,从不谈后悔二字。如今入狱,只是我一时背运,但天意难测,我今日所遭苦难,说不定也是上天给我的磨练,他日时来运转,我如今所做一切,可被证明不是无用之举。”
北岭说:“时来运转?你还盼望着嵩麟国大军能来救你吗?你还想藏着这个秘密吗?”
北岭枝雄此话一出,樱木血彻底震惊,他就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凉水。他一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北岭怎么会知道嵩麟国大军的事?
他以为北岭会不会是在诓他,因为在他看来,他的妻子和手下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而且,说出这个秘密,对他的妻子和手下们也没有半分好处,因为嵩麟国大军是他们最后的大救星,没有人会舍弃、出卖自己的救星。
樱木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北岭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刻意隐瞒,你的手下已经把你勾结嵩麟国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嵩麟国铁御卫正在逼近我们扶兰岛,岛主已经任命我为大元帅,让我率兵抵抗嵩麟国军队。我今天来看你,只是心中郁闷,因为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勾结敌国,做一个扶兰岛的罪人?你和宫本有仇有怨,那再怎么仇深似海,也是我们扶兰岛自己的事,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为了一己私仇,却竟然会招来外国的兵马,让别人家的铁蹄踏上我们的家园,你是我们扶兰岛的叛徒!你是我们扶兰岛的全民公敌!”
樱木彻底呆愣住了,他看北岭说话这腔调,不像是诓他,再听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那都是痛彻心扉的肺腑之言。樱木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手下真把一切都说了。他不明白自己的那些手下为什么会出卖他,按理说,他的那些心腹手下,也个个都是硬汉。想来想去,他也想明白了。他自嘲地笑笑,说:“你的人,是不是抓了我那些心腹手下的妻儿,然后用他们妻儿的性命威胁他们说话?我真没想到,你行事如此卑鄙!”
北岭倒是真没让手下这么干,不过犯人不开口,审讯官就得送命,所以也只能用这种手段,北岭也不怪自己手下。况且这手段还是有效的,否则北岭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敌国大军来袭的危机。事已至此,北岭也不打算不申辩,他不需要在樱木面前证明自己道德上的清白。他说:“樱木血,你害了太多人,你不光害了你的妻子和手下,你还害了这扶兰岛上的百姓!你引狼入室!”
樱木血却神思恍惚,一种失败的幻灭感和颓丧感此刻牢牢地围紧着他。他几乎没有听到北岭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了无边的绝望。他原本还指望着依靠嵩麟国的军队来救他、帮助他,可是现在,秘密已被揭穿,扶兰军队已有准备,嵩麟国大军想要偷袭是不可能的了。也许,嵩麟国大军这次要铩羽而归了;也许,没有人能来救他樱木了。他的宏图大计,只是一个泡影罢了。
千般复杂的沮丧感,充塞在樱木血心中。他想起了麻雪,他担心她此刻是否依然在宫本手中受折磨。如果嵩麟国攻岛计划失败,那么,也就没人能救麻雪了,麻雪只能一辈子活在宫本的手心里了。想此念此,樱木险然垂泪。他忽然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忽然觉得北岭早前的劝说是对的,如果他不搞什么造反计划,那么现在,他是不是依然还能和麻雪在一起饮酒赏花?人活着,也许安分守己才是最好的活法。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一切的懊悔或懊恼都没用了,任何良计良策都是马后炮。他只是徒然多造了许多杀孽罢了。
樱木血对北岭说:“我的那些手下,还有他们的妻儿父母,都是无辜的,是我让他们跟着我造反的,你放了他们吧,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事已至此,所有罪责就让我一人承担好了,不要再牵累更多人。”樱木消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