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浅瞧他的脸色便知,他恐怕还是不太愿意提起程景灏这个人,于是再次开口,“张老让他教礼仪课,我觉得这样安排挺好的,反正书院正好也缺一个礼仪课夫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小心,被墨成章听出来了。
墨成章收回心绪,顺着她的话道:“嗯,他在礼学上的修养的确不错,做夫子绰绰有余。”
郑清浅不想他为难,正打算转移话题,却听他低沉的开口了。
“他不但礼学修养好,在文学一道也堪比大家,只是……他前世的性子太过极端,做了一些错误的决定。”
墨成章顿了顿又道:“太傅特地去问你,实际上是想试探我对程家父子的态度。”
“那如今你可想好要如何处置他们了?”这次是他自己提起,郑清浅松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
墨成章没有立刻回答,起身去点了灯,又把窗帘拉上后才回答,“让我原谅他们是不可能的,但这一世不管是程韬还是程景灏都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我动手杀人,我也做不到。”
他到她身前单膝跪下,郑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住了,他的脸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就现在这样吧,我让小六叫人继续盯着。”
如果他们不做出危害旁人的事,他跟他们互不往来便是。
“你……放下前世的事了?”郑清浅垂头,有些迟疑的问。
墨成章抬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忽地勾唇一笑,“发生过的事自然不可能轻易忘记,但他们……”他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如果他的生母程媛还活着,肯定不会愿意看见他和程家人形同死敌。
程媛和程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虽然程韬当年强行将程媛送入东宫,但兄妹两人的感情并没破裂。
墨成章如今的想法便是,将前世的恩怨暂时掩埋,就当还了程媛的生恩。
郑清浅闻言,脑中几个念头转过,就有些明白他的想法。
前世的伤害已经造成,可这一世的程家并没有对不起墨成章,前世在程景灏起杀心之前,程家对他也是倾其所有的。
可以说,墨成章和程家的恩怨,早就算不清了。
前世程家对他的培养之恩,被程景灏最后的毒杀给抹杀了;可这一世程景灏对墨成章的包容回护之情,以及对福泽山多次大开方便之门的情谊,又将那份死结松动了一些。
就连郑清浅都不知道,若是她遇上这样的情况,会怎么选择。
对杀了自己的人恨不恨?那肯定恨啊!可这个人却又曾经不遗余力的培养你,重生后也不惜代价的帮助你,帮助你周围的人,这又要怎么算?
这些事根本不是简单的好坏抵消就行的,还要看这其中蕴含的情感变化。
总之,很复杂,没有身在局中的人,都没资格来评判墨成章的选择对不对。
郑清浅握住他的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墨成章将她的手拿到唇边吻了下,笑道:“我知道。”
对于她的全心信任,他既觉得满足,心底又泛起丝丝甜意。
人生在世,遇见之人不知凡几,然,能得一知己却并非易事。
幸运的是,他前世没遇上,这一世却有她。
“你还要在地上跪多久?”郑清浅偏头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打趣道,“若是被娘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墨成章失笑,一边起身一边道:“放心,娘肯定不会觉得是我欺负了你,她只会觉得是我惹你生气了,在想尽办法的哄你。”
就像曾经的墨老爷。
他爹虽然去得早,但他对他还是有些记忆的,例如宠媳妇的些许画面,在他脑子里实在印象深刻。
郑清浅眨眨眼,想想云氏平时的为人,好像还真有可能。
云氏在外面喊两人出去吃饭,郑清浅和墨成章才从屋里出去。
……
与轰轰烈烈搞大生产运动的福泽山相比,盛京中可就完全是另一种氛围了。
且不说盛京城的普通百姓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就连林国舅都对现在的局面看不懂了。
“爹,您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咱们手上有十几万大军,朝中哪个不服直接杀了就是,何必跟他们这般磨着?”
林国舅就不明白了,他爹着急忙慌的让他带着冀州的十万大军回来,结果却让大军驻扎在城外不要乱动,这算什么事啊?
林承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这脑子里成天都装的什么?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朝中反对我们的只有一两个吗?那是一大半都在反对!”
说到这里,林承继喘了口气,“要是将这些人都杀了,你以为就凭那个蠢货,能坐稳龙椅?”
准确的说,杀了一大半朝廷大臣后,还能不能坐上龙椅都难说。
就算镇住了朝臣,可百姓又不是瞎子,那些御史和现在躲起来的老顽固们更不会坐视不理!
只要想到这些,林承继就头疼。
“谁……”林国舅原本想说谁不服就杀谁,但看他爹一脸要吃了他的表情,立刻改口,“那我们就这样让他们闹?”
总不能真的让平王上位吧?那他们林家忙活半天是为了什么?
林承继冷哼一声,“说你脑子简单,你还真是不管事。我且问你,你带走冀州的十万大军后,那伙福贼可还有继续攻打冀州?”
林国舅一愣,“没听说……呃,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承继对他的智商不抱希望了,直接告诉他答案,“那伙福贼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没有趁机攻占冀州等地,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林承继的眼神一沉,“他们在等时机直取盛京!”
“啊?就他们那么点人,直取盛京?”林国舅满脸的不敢置信,觉得他爹疯了,这也太看得起那群福贼了。
林承继被他这完全不用脑子的蠢样子气得不轻,干脆扭头不看他,“你人倒是多,那你之前跟人家在冀州周旋了那么久,怎么也没见你把人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