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雀被自家祖母派来打探元锦意的态度,见此模样,她一下子就懂了。
这是真不喜欢啊。
可锦意妹妹也不是踩高捧低之人,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公孙雀带着满腹疑惑跟上她的脚步。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祖母也没让她问缘由。
席间,元清一家使尽浑身解数将老夫人照顾得周到细致,元锦意坐在另一桌上,听着身后的笑声嘴角微微上扬。
元锦潇看着嬷嬷喂好穆瑢后,便让嬷嬷抱他先下去休息,将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对面身形消瘦,面颊凹陷的元锦欣身上。
“锦欣,你这是病了?”
憔悴成这样?吃饭也没精打采的。
元锦欣听到元锦潇的关心,差点冲动之下就将元锦意给她灌绝子药的事情说出来了。
可她不敢,连忙低下脑袋,怯怯的说道,“没....大姐姐,只是最近胃口不好。”
她最近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都说她身子有损,无法有孕,她没想到元锦意居然来真的。
不能生养,那她以后婚嫁怎么办?夫家若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嫌弃死她的。
听她这语气,可不像是胃口不好的,不过她现在绝不插手闲事。
“胃口不好?你一向挑食,这习惯可不好!得改改!”元锦潇拿起筷子,动作优雅的用起饭来。
“是!劳大姐姐费心了!”元锦欣扒拉着碗里的菜,仍旧难以下咽,眼眶沁润的小声回答。
她如今已没有底气跟元锦意抗衡,大姐姐也是摆明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祖母也被二叔一家拉去,就剩她一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
姨娘,女儿该怎么办?
元锦欣捏着手里的筷子,面容又白了两分。
用过午膳,老夫人带着元清一家去往给她们准备好的院子参观,魏夫人带着公孙老夫人去客房休息,元锦潇则是跟穆沛一起去祠堂给她母亲上柱香。
道路两侧花香盈盈,彩蝶飞舞,景致如画。
“这府中的树怎么都秃了?”穆沛抱着自家儿子跟在元锦潇身后,从回廊处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光秃秃的大树,奇怪的问了一句。
难怪她觉得府里气温比外面热了不少。
元锦潇闻声抬头,“嗯?”
她来的时候好像就注意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细问,这会儿又听他提起,不禁也感到纳闷。
前面带路的婢女回头看了一眼,浅笑着回答道,“回大小姐,姑爷,府中的树因生了虫,都被砍了!”
“什么时候砍的?”元锦潇轻蹙眉头,步伐缓了些许,打量着院子里都被砍掉的大树。
鲜少有树都生虫的时候啊,而且还这么严重,按理说府中一草一木都有人打理,若是哪处生虫了,肯定一早就会发现,何至于这么严重了才砍树。
如今这瞧着好生别扭。
婢女恭敬的回答着元锦潇的话,没察觉她眼中的异样。
“就前几日,毛管家说花农养护不利导致树上生了虫,便命下人砍掉了!”
这些都不是她们低等婢女该操心的事情,所以只知缘由便可。
“哦,这样啊!”
元锦潇觉得有些奇怪,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截,这时,她指着前面突兀的一抹绿色,出声疑问,“那不是锦意的院子吗?怎么有树没砍?”
婢女轻轻摇头,只能一知半解的回答着。
“奴婢也不知,府中只有三小姐院子里的树没砍,好像是毛管家说三小姐院子里的树没长虫!”
没长虫?难不成长人了!
她院子里的树就这么神奇,府中所有树都生了虫子就她的没生,难不成与世隔绝了不可。
元锦潇看了一眼旁边翠绿的草丛,叶子干干净净,别说虫子了,连虫眼都没有,根本就没长虫的痕迹。
若是树都生了虫,那草丛能避免吗?
等等!
元锦潇脑中灵光一闪,脸色微变,又对着婢女问了一句。
“你说这树前两日砍的?是不是我二叔归家那日?”
莫名其妙的砍树总要有点缘由吧,难不成随随便便就把树砍了,这些树可都是在府中种植了一二十年了,代表府中的风水和运势,怎能轻易砍伐。
不是生虫的话,那必然就是别的原因了。
婢女老实巴交的点点头,还有些意外元锦潇的猜测,“是啊,大小姐!”
元锦潇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继续追问起来,“除了砍树,府中最近还有何变动吗?”
婢女想了想,眼珠一转,讷讷的开口,“变动.....哦,三小姐说咱们花园里的池子太丑了,说是要重新修建过!不知这算不算?”
怎么不算呢,又是砍树又是动池子的。
难怪!
元锦潇点点头,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还自作聪明的提醒人家。
三妹妹啊三妹妹,果真从一开始就低估你了。
不过她都算计到这一步了,那汤氏肯定还有其他不妥之处,不然何必要砍树和动池子呢。
这两者,好像是为了防范什么。
“怎么了,夫人,笑什么?”穆沛被元锦潇这个莫名其妙的笑容给吓怔住,担忧的询问起来。
被扰乱思绪的元锦潇微微摇头,对穆沛一笑,“没怎么,想到了一件高兴的事儿!”
看来她这位三妹妹心中沟壑不浅,就是不知道她算计到哪一步了。
“走吧!”
迎接宴过后,元清夫妇及其子女便都在府中住了下来,原本清净的府邸一下子住了这么多人,哪怕想安静都难。
老太爷近来晚上总是噩梦连连,难以入睡。
他想到那日算命先生给他说的话,心中惊骇,但转念一想,他没把自己几个子女的婚事安排妥当,就算离开了国公府别居,他也睡不安稳啊。
所以一连几日都在‘骚扰’老夫人,想让她赶紧帮他把儿女的婚事拿定下来。
老夫人可不会顺着他,现在她每日除了做功课念经就是去二房那边跟几个孙子孙女闲聊,增进感情,哪还管得了老太爷庶子庶女的死活。
清晨,元锦意还窝在床上跟周公幽会,突然,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响起,阴森森的不说,还十分尖锐,一下子就把元锦意给吵醒了。
盯着床幔,元锦意嘴角拉成一条平行线,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风铃,弄她!”
“嘭!”风铃一脚踹开宋姨娘的院门,脆弱的大门应声倒地,嘭的一声,溅起淡淡灰尘。
“啊!”院子里唱曲的宋姨娘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矫揉造作的质问起来,“你是何人?”
风铃挥挥手,身后的粗使嬷嬷立马朝着她走去。
宋姨娘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两个粗使嬷嬷按住,没有丝毫犹豫。
“不是,你们做什么,做什么,别碰我,我可是老太爷的姨娘啊,你们要做什么!”
“啊!”
“放开我,放开我....唔唔唔~”
一团抹布塞进宋姨娘嘴里,堵住她的哀嚎惨叫,屋中的婢女跑出来却被风铃一个眼神就给吓了回去。
风铃冷眼看着宋姨娘,声音充斥着寒意。
“三小姐吩咐,既然宋姨娘喜欢唱戏,她三番两次警告无果,那就将你送到春风阁去慢慢唱!”
不是喜欢唱戏吗,那就去春风阁卖唱正合适,还能给府里创造一点收益。
“唔唔唔....”宋姨娘惊恐的挣扎着,她不要,她不要去什么春风阁啊,她不去。
但此时根本容不得她拒绝,两个嬷嬷抽出腰间的绳子将她捆起来,轻而易举的就拽着她往外走去。
周围几个院子里的婢女听见动静来到这边查看,就见宋姨娘皇而堂之的被人带走了。
风铃走出来,敏锐的目光扫过她们,厉声警告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不遵守府中规矩,就是同样的下场。”
“是!”
“是是是!”
几个婢女被她周身的杀气震得魂不附体,连声应答,小脸都吓白了。
等风铃一走,几个婢女犹如失去骨头一般,瘫软的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着,心跳飙升。
元锦意坐在镜子前,脸色奇臭,身后的椿阳都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给她梳妆打扮着,心里已经把早上唱戏的宋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家小姐的起床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宋姨娘这个脑子进水的货色,上赶着找不痛快做什么啊。
气死她了,小姐今日还要跟裴郡王出去游玩呢,多影响心情。
缓了一会儿,元锦意起身坐到桌前开始慢悠悠的吃早膳,吃着早饭,她脸色好了许多。
吃过早膳,元锦意戴上斗笠就出门了,她前脚刚走,后面元邝就带着几个小厮气冲冲的往这边而来。
“小孽障,给我滚出来!真是无法无天了你还!”
“谁教你敢把自家长辈的妾室送去青楼唱戏的,小孽障,不肖子孙,出来!给我出来!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元邝骂骂咧咧的来到院门口,眼看就要带人冲进院子,树上猛地跳下来一道黑影,手中利剑出鞘,光影掠过,“陛下有令,辱骂三小姐者,流放三千里,所有人亦如此!”
元邝吓得一哆嗦,害怕的看着脖子上的利剑,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黑影阴冷的看了他一眼,重新回到树上,而院子里洒扫的婢女各司其职,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该干啥干啥。
小厮扶着两股战战的元邝落荒而逃,闻声赶来的魏夫人见状松了口气,但眼中冷光直冒。
看来她要给某些人挪个窝了。
国公府门外,戴着斗笠的少女径直走进马车里,马车调转方向,朝着梁安城主街而去。
“目标出门了!”
府门前的眼线赶紧把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消息的传递意味着一场风雨的来临。
“驾~”
“驾~”
元锦意戴着斗笠,单手握住缰绳,肆意洒脱的纵马越出城门。
壮硕的马蹄奔走在平坦的官道上,犹如脱弦的利箭,疾驰似狂风。
城外约莫二里地的位置,一道分岔路口的竹林处,裴明舟一袭晴蓝色云纹窄袖锦袍,身姿挺拔的坐在马背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抱着胳膊悠闲的等在此处。
“驾~”
听到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后,他立马转头往官道尽头望去,在看到期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唇角微弯,连忙挥动胳膊。
“吁!”元锦意勒住缰绳,斗笠下的面容带着一丝疑惑,眼神环顾周围,“怎么就你一个人?”
佳琴跟念慈,还有晴岫她们呢。
裴明舟握住缰绳,笑着对她解释。
“他们先去庄子了,总不好一堆人在这里扎眼吧。”
万一被有心人看见那就糟糕了。
“咱们走吧!”
他轻夹马腹,调转马头,带着她选择了一条道路再次疾驰起来。
身后的几个女禁卫军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郊外青绿的稻田一望无际,弯腰除草的佃户不时抬头擦擦汗,又继续陷入忙碌中,溪水潺潺,耳边知了声断断续续,跟稻田里交织的蛙声碰撞,此起彼伏,热情的给远方来客吟诵了一曲村野歌谣。
元锦意放慢了马速,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不时左右观望一番。
清风徐来,斗笠被风吹动,露出少女一侧白净如玉的脸庞。
“今年收成肯定不错!”裴明舟松开缰绳,让马儿自己在路边找草吃,视线却是一直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元锦意轻轻点头,她远远瞧见道路尽头一座若隐若现的庄子,几辆熟悉的马车停在庄子外,人影走动,她这才有心思跟裴明舟说起话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好。”
今年都是新品种的水稻,收成应该比往年要多三分之一左右,但愿今年所有的北秦百姓都能吃上饱饭吧。
裴明舟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悲悯,心中莫名有些感触,忙肯定的开口,“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今年风调雨顺,一切都好,也愿她诸事顺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来到庄子外面。
“对对对,就是那个最大的!”
酸的掉牙的青橘树上,洛易安扒拉着树叶,脚踩枝丫,一手用衣角兜着怀里的橘子,一手使劲去攀自家夫人所指的那颗橘子,浑身上下连脚指头都在用力。
树下,季念慈用手遮住阳光,嗓音脆生生的指挥着洛易安给她摘橘子,心情大好。
“哎呀,你笨死了,手伸长点啊!”
“马上,马上就够着了!”洛易安呲牙,手指往上了一些,心中咬定主意今日非要把这颗橘子给摘下来才罢休。
元锦意看着她俩,微微一笑,这么青的橘子,送她她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