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元锦意淡淡的询问道。
元清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瞧着这个被自己轻视的侄女,他知道,她能救他的,也只有她能救他,他还不想死。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的下落吗?”
“不想啊!”元锦意把玩着腰间的玉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元清突兀的睁大眼睛,口中唾沫飞溅,很难相信这话是从元彻最爱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哈哈,亏得你爹还在想着你,让我不要伤害你,若是他知道有一个这么薄情寡义的女儿,你说他会多么伤心?”
伤心?她看她爹这会儿高兴得不行吧,又不用当值,又不用上朝,还能领到俸禄,恐怕已经乐不思蜀了。
元锦意缓缓蹲下来,在他忐忑又带有一丝希冀的眼神中,小声开口,“因为我知道我爹在哪里。”
“不可能!”元清通体发寒。
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元清第一反应是她在诈自己,他不能信她的话。
“你能狸猫换太子,让人替你死在牢中,又凭什么觉得我给你下套的时候,会用我亲爹的性命?”
元锦意轻抬下巴,眼神玩味且挑衅,明晃晃的你能奈我何的感觉。
元清面色发僵,眼珠子都不敢转动了。
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绝不可能,这些事情只有他和自己大女儿以及幕后之人才知道,他女儿不会泄露给元锦意,幕后之人更不会。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泄露出去的?元清打死也想不通。
元锦意伸出手来,看着手指上带着的宝石戒指,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让你一家都来陪你的。”
原来叫她来都是为了说废话,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等到她起身离去后,元清才反应过来,惊慌大叫,“不,不要,你回来!啊,你回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信,这不是真的,肯定是她在骗自己,明明元彻的尸体他还亲眼见过,不会的。
元清使劲用脑袋撞击着柱子,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嘴里一直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
绕着皇陵逛了一圈,看着湛蓝的天空,元锦意心情甚好。
果然,带薪休假就是让人开心。
梁安城。
元子露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卫绕来绕去的到了一处偏僻院子,她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无人后,敲了四下门,里面立马就有人来开门。
坐在幽静的凉亭中,手边烧水的水壶滋滋作响,水马上就要开了。
元子露压下心里的不安,尽量拿出自己最冷静的一面,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长公主,我感觉皇陵那边出事了。”
赫连晖倚在两个美男的怀里,享受着美男体贴的服务,一手里勾着一撮乌黑的发丝,一手伸进美男宽敞的衣服里,眼神娇媚,“急什么,要是不出事那才怪了。”
“可是....”元子露咬着嘴角,眼神惶惶不安,又碍于她身边的两个陌生人不好直接开口。
抬手挥退身边的两个美男,赫连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端坐在椅子上,端起水壶开始泡茶,“皇陵那边你不用操心。”
根据她的探子来报,皇陵虽然没有被毁掉,但是祁樽已经囚禁了叡帝一行人,正在找机会给太子下套呢。
祁樽可不是元子露这种心无城府的小丫头片子,做事周全详细,没那么容易出事。
“可是我跟父亲约定,每五日要送一封书信回来,这已经十五日了他还没有回信,我担心...”元子露看着赫连晖极富侵略性的容貌,下意识低头,有些自惭形秽。
但这跟容貌没关系,她现在只是担心计划出了问题。
要不是山高路远,她都要亲自派人去看看究竟如何了。
赫连晖动作优雅的洗茶泡茶,头也不抬的忙活着,眼神坚定。
“本公主知道,给你说了无事就是无事,现在皇陵那边被祁樽掌控着,你父亲没事。”
听到赫连晖这样说,元子露便放心多了。
她就怕有个什么意外,这些天一直寝食难安的。
将一杯茶放在元子露面前,赫连晖嘴角微动,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闻了闻,眼底闪过一抹不满。
“听说你还没把国公府的掌家权拿到手?”
如今元锦意不在,元老夫人和魏氏都生病了,这么有利的情况下还不能拿到掌家权,简直就是窝囊废。
元子露感受着四周的茶香,咬着唇瓣,声音弱了两分。
“说来惭愧,不过殿下放心,我会尽快拿到的。”
不是她不拿,实在是找不到机会啊。
最近这段时间,她们二房就跟撞鬼了似的,要多倒霉有多倒霉,一个个的接连意外。
她虽没有生病吧,但是....
元子露摸着自己肚子,眼神倒是温柔了些许。
冤家啊,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她还是会选择留下这个孩子的。
赫连晖睨了她一眼,没注意她的动作,视线又越过她看向外面的池塘,“本公主对你要求不高吧,赶紧的,想办法拿到管家权。”
“另外.....”
“裴明舟马上要回来了,你要想办法勾引他,就算没有勾引到,也要破坏他的名声。
最好是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中,否则,就要除掉他!”
元子露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要对付裴明舟,“长公主,裴明舟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吧?”
勾引裴明舟,她不擅长勾引人啊?而且她跟裴明舟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赫连晖柔美的手指白皙娇嫩,捧着鸦青色的精致瓷杯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是不在,可谁让他当初骂本公主来着,对待敌人,本公主绝不会心慈手软。”
敢当着那么多人在大殿上羞辱她,别以为过去这么久她就会忘记这事。
此仇不报非女子。
元子露被她阴狠的眼神吓到,赶紧点头,“是。”
那她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出了院子,元子露的侍卫荼洺扶着她,小声开口,“小姐,咱们不能听她的。”
元子露没有说话,拉着他往外走,直到上了马车才露出一副阴郁的表情,“赫连晖自觉聪明,可我总觉得她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而不自知。我肯定不会相信她的。”
“嗯,小姐您不要忧心,我已经派遣下属去皇陵打探消息了。”荼洺眼神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微弯,轻声劝慰着。
元子露拉着荼洺的手,眼神明亮,“我们得做别的准备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眼前迷雾退散,她恍惚觉得自己已处在一个深坑当中。
赫连晖不可信,前世的记忆也不可信。
今世的北秦已经不是前世的北秦,而天乾.....
元子露咬牙,觉得自己之前像是脑子被浆糊黏住了一样,她就不该投靠赫连晖的。
变故....变故.....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直以为是从她重生后开始的,但是其实并不然,让她想想变故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另一边。
有了元锦意拿到的线索协助,裴明舟在江南府彻查神仙膏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背后售卖之人抓捕归案。
不过他要回梁安城的消息却是放的一个烟雾弹,他处置好神仙膏一案后,转而去了北秦跟天乾的边境,又跟着一队北秦的商队混入了天乾。
祁衽跟天乾的一个王爷之子定下盟约,他们暗中扶持他上位,双方各取所需。
两月后,天乾大将军王察氏意外身亡,其长姐天乾皇后伤心欲绝,交出凤印后封宫自焚,天乾国君悲伤之下册立宗室子粟王长子为太子,即日起由太子监国。
察氏最后的探子拼死将消息送到了梁安城。
赫连晖得到消息后瞬间化身桌面清理大师,难以置信的看着信上的内容。
“母后!!”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母后死了?她不信,母后那样睿智坚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焚?
赫连晖脑袋浑噩一片,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思绪凌乱无比。
赫连韬抱着自己的小猫走进屋中,脸上血色全无,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皇姐,母后她...”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怀疑。
“韬儿!”赫连晖擦掉脸上的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舅父和母后死了,但是她们在天乾还有很多后手,她还有兵符在手,她绝不会让粟王之子好过的。
她要给舅父和母后报仇,还要查清幕后主使。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谋划了这一切,她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赫连晖心如刀割。她的母后啊,呜呜!
“我要回天乾去,这里就交给你了。”赫连晖眼中蕴藏着浓郁的杀气,攥着信件的手通红一片。
她要回天乾去,区区粟王之子,也敢跟她们争夺皇权。
赫连韬咳嗽两声,面色绯红,无奈道出他们现在的困境,“出不去了,皇姐。”
行宫外已经全被北秦的禁卫军封锁,他们的人谁也不能出去,强闯者也是直接诛杀。
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恐怕舅父和母后出事,背后还有北秦的手笔呢。
“你说什么?”赫连晖猛地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赫连韬。
她连忙抬脚往外走去。
行宫外,神色严肃冰冷的禁卫军一动不动的站着,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赫连晖深吸一口气,挂上往日骄纵的面容往外走,想要试探一番。
“永安公主请回去,你现在不能外出。”负责驻守行宫的将领上前拦住赫连晖的去路,冷冰冰的开口。
“你说什么?本公主为何不能出去?”赫连晖拔高声音,一副不满生气的模样。
穿着银光铠甲的将领面不改色,只是将刀横在两人之间,话语冷厉。
“太子殿下有令,永安公主和四皇子只能待在行宫中,没有任何理由,若是你要硬闯,本将军手里的刀自会给出结果。”
太子殿下吩咐过,不用对她们客气。
赫连晖睁大美目,脸色不虞,一身威压外泄,“你敢。本宫可是天乾的长公主,你有什么资格....”
赫连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将军长刀出鞘,直接削掉了她的一缕青丝。
青丝飘然落地,赫连韬赶紧将赫连晖拉回来,眼神犀利的看着收刀的将军。
“我皇姐可是天乾的长公主,你岂敢如此放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居然敢削掉皇姐的头发,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让皇姐如何示人。
“哦,多有得罪,本将军自会去向太子殿下请罪。你们赶紧进去,不能出来。”中年将领淡漠的回应道,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赫连晖眼神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的头发上,脸色难堪。
她拉住还想说话的赫连韬,转身往里走。
嘭!
穿过月亮拱门后,赫连晖一巴掌拍在门框上,双目猩红。
怎么会这样?北秦欺人太甚!
保养得宜的指甲在门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白痕,赫连晖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天乾。
为什么只是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回到屋中,赫连晖开始动手写信,还好,即使外面被封锁了,她也有别的途径将消息送出去。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梁安城又变得风声鹤唳起来,无他,接二连三的官员府邸被禁卫军封锁起来,有朝廷重臣有小官小吏,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家之多。
其他官员摸不清情况,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是脑袋悬在脖子上,每日战战兢兢。
赫连晖满脸阴暗的坐在屋中,浓郁的檀香味弥漫在房间各处,紧闭的门窗就像她此刻的内心折射,压抑到了极致。
桌面上是她手下探子汇报的信,可她知道,这些信都是伪造的。
无他,因为信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两个大写的北秦二字。这就说明她的探子已经被北秦发现了。
还不止一两个,是所有。
赫连晖咽下心中愤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信,这些薄薄的纸张却像厚重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鲜血浸染了桌上的纸张,赫连晖阴鸷的双眼再也没有之前的锐利和野心。
她败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败在了哪里,败给了谁,如何败的?
太子?叡帝?丞相?
她把所有人都给剖析了一遍,都不知道具体该恨谁!
她带着满腔野心来到北秦,不过短短半年,便折戟沉沙,这叫她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