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意撇撇小嘴,小手撑着脑袋,无趣的回答,“父亲,还能怎么知道的,果子不就是削皮吃吗?”
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漏洞,本来菠萝也得削皮,早晚都会被发现的,她当第一个发现的人又如何。
元彻不信,指向盐水,眼睛里充满智慧的光芒。
“谁家吃果子会泡在盐水里?”
那可是细盐,贵着呢。
败家女啊,要不让她进宫霍霍陛下去?
元锦意挑眉,拍拍小手,认真的说道。
“不是啊,是青竹您说吃了菠萝烧嘴,女儿就想着用盐巴泡一下试试。您忘了盐水的作用了吗?我就想着万一能行呢。
这不,误打误撞..... ”
她的理由十分充分,而且一脸理直气壮,还搞得元彻十分心虚。
元彻信了一半,但是想到她还拿菠萝做饭,依旧带着质疑。
“做饭呢?做饭呢?你拿水果做饭?”
别说,还好吃的。
元锦意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芒,而后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委屈巴巴的看着元彻。
“也不是啊,父亲,这还跟您有关。您不是说这东西狗都不吃吗?所以我就想着万一它不是水果呢?就想着拿来试一下做饭可不可以?”
主打一个狡辩和瞎编。
狗都不吃!??元彻想到自己中午吃的几大碗,突然觉得有点哽咽。
屋子里的奴仆都被元锦意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差点戳向自己。
妈呀,看不出来三小姐脾气这么火爆,老爷都不敢多说。
元彻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卑微’的宽慰着自家闺女,放低声音。
“好好好,坐坐坐。别生气,别生气。为父这不是着急了点吗?”
毕竟这玩意儿还有大几堆在皇宫里放着的呢。
大家都知道它烧嘴,不喜欢吃,要是有新的吃法,这不就解决了陛下的难题了。
别说,就这两种方法,皇宫中的菠萝都能全部解决完。
把菠萝泡了一会儿盐水后,元彻闻了一下,直接用手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喂进嘴里。
嗯?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元彻大口吃了一个,嘴巴里咀嚼着,眉头微蹙,好像真的跟他在宫里吃的不一样。
没有那么扎嘴和生硬了。
可....不扎嘴是不扎嘴,细盐贵啊。
寻常百姓怎么舍得用盐巴去泡菠萝,哪怕是粗盐也舍不得呢。
做饭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酒楼肯定愿意的。
元彻一连吃了好几块菠萝,都没有烧嘴的感觉,确定菠萝的这种吃法后,他直接抱起盆子准备进宫。
“父亲?父亲?”元锦意惊呆了,什么意思?
又把她丢在这里。
元彻听到呼声,略微回头,对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双喜,给三小姐支一千两银子让她出去玩儿去。”
元锦意满头黑线,赶紧往前几步,冲还没有跑远的元彻叫了一声,“父亲,别提我的名字啊。”
她要低调,低调。
也不知道她爹听见没有,元锦意跺脚。
别又给她整的不能出府才是。
双喜把银子递给青竹,元锦意余光一闪,看了看天气,“走,逛街去。”
趁着现在还能逛,赶紧逛。
带上风铃和青竹,元锦意大步流星的往门外奔去。
夏日炎热,但还没有步入三伏,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元锦意漫步目的的转悠了一圈,手中一个子儿都没有花出去。
捏着手里的扇子,元锦意无奈转头看向风铃。
“风铃,咱们还有哪里可以逛的?”
梁安城她几乎都逛得差不多了,最近也没有什么活动,街边卖粽子的倒是多了起来。
看来端午节没几日了。
“小姐,您想去哪里转悠?要不去城西的绸缎铺子?或者去城北的点心铺子?”这些都是距离最近的,风铃也没怎么逛过街,只是熟知梁安城的地形。
“好热,不想去。”元锦意烦闷的摇摇头,那她只能随便走走了。
她心里还挂记着找帮手的事情。
不知道绕了几条巷子几条街,元锦意走累了,找了个凉茶摊坐下来喝茶。
凉茶摊周围比较安静,但是远处好像很热闹,并且还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那是什么地方?”元锦意指着远处的一个牌坊,微微疑惑的询问青竹。
“奴婢不知道。”青竹左顾右盼,她似乎没有来过这里。
风铃这时开口了,只见她轻蹙眉头,显然对这里有一丝厌恶,“小姐,那边是梁安城的奴隶市场。邬纥商人也大多都居住在附近。”
她.....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元锦意点点头,喝了一口冰凉爽口的茶,理了理自己的小刘海,“那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贩卖奴隶的地方?元锦意没来过,但是有点好奇。
还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尘埃是什么样子。
坐了好一会儿,等身上的汗水都干透了,元锦意才重新动身。
这时已经快戌时,过了最热的时候,街上的行人更多了。
元锦意走进牌坊,前面一小截还正常,都是些贩卖粮食和杂货的小铺子,走了大概百米,元锦意顿时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长得看不到头的街道,地上粪水流淌,臭气熏天,迎面是各种各样的牢笼和栅栏,而里面关着的都是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衣衫褴褛的挤成一团,浓烈的恶臭漂浮在空气中。
元锦意邹紧眉头,后退半步,有些反胃。
如果她是中午吃了饭来的,肯定都已经吐了。
天气如此炎热,这里的环境这么糟糕,笼子里的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嘴皮都是壳,双眼无神且周身悲寂。
纵然是元锦意一个接纳了很多古代思想的人都觉得可怕悲哀。
“小姐....”风铃看着元锦意失去色彩的眼神,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黯淡,“要不咱们回去了吧?”
这里又脏又臭,一般人都待不住,更别说小姐如此金贵的人。
而且人多眼杂,她总是有些顾虑。
元锦意摇头,继续往前走。
她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回应,大家好像都认定了自己的命运,就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根本不用开口说话,还不如省省力气呢。
一桶给奴隶降温的冷水被牙人泼进牢笼里,些许泥水溅在元锦意精美的裙摆上,快速形成一个污垢。
青竹连忙蹲下来给元锦意擦拭,不满的看向牙人。
“你泼水看着点儿啊。”
牙人看了看元锦意的装束,瞬间冷汗都吓出来了。
“对不起,这位小姐。小的没长眼,对不起。”
元锦意摆摆手,眼神落在牢笼里焉儿嗒嗒的奴隶身上,伸手把青竹扶起来。“没事。青竹,你也别擦了。”
她要不是看着这条街飘荡着许多幽魂,她确实不想进来。
眼前这种情况她无能为力,看了只能让她的心情变沉重。
或许她有办法拯救一个人的命运,但是这么多人的命运她无法共济。
而且这些也不是普通的奴隶,很多都来自战败的小国小部落,很多都是罪人。
见到元锦意在这里驻留良久也不走动,刚才不小心泼水到她裙摆上的牙人小心翼翼的站出来,恭敬开口道。
“这位小姐,您是想买奴隶还是想买下人?小的这里什么都有,你若是想要,小的可以给您半价,就当给您赔礼了。”
牙人或许是见她性子平和又衣着华丽,应该是个十分有礼教的大家小姐。
元锦意却是摇摇头,她的目标没在这里。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这条街基本上都是一个样,除了贩卖奴隶还是贩卖奴隶。
好看些的女子早就被青楼给选去了,身强力壮的男奴也会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不对,没有病的,有病的早就给扔出城外自生自灭了。
各个阴暗处漂浮的幽魂都是一脸麻木,她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这样,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就只能一直在死去的地方徘徊。
元锦意看到这么多游魂,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看来晚上绿酒有事儿做了。
或许她还可以从这么多幽魂中挑选一个或者几个帮手。
走了一圈,她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准备回去了。
真是越看越心惊,太惨了。
她正走着,快出牌坊的时候,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自一间铺子里被扔出来,噗通一声落在元锦意面前,作势翻滚两圈。
面前一阵尘埃飞扬,元锦意停下脚步,抿着嘴角扇扇眼前的灰,无语至极。
风铃挡在元锦意面前,眼神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只见地上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艰难的动了动四肢,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小脸。
“...不是我。”男孩儿约莫五六岁模样,声音细弱得跟猫似的,还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周围的铺子老板只是扫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打铺子里快速走出来,揪起他的衣领就是啪啪两巴掌,嘴里怒骂着。
“小贱种,让你给客人倒茶,你上来就泼人家一脸水。不长眼的玩意儿,给你饭吃都端不住碗,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女人怒骂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也跟着从铺子里跑出来,双手鼓掌,兴奋的大叫。
“娘,打得好,打得好,再打两下。”
“小乞丐,笨死了。”
男孩眼里满是刺激的快感,他就喜欢看着小乞丐挨打。
挨打的小男孩儿红肿着脸颊,眼睛却十分清澈,短了一大截的袖子下面,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胳膊。
小男孩儿没有一丝求饶的神情,一脸执拗和倔强。
妇人被他盯着,反手又甩了他一个巴掌,“小贱种,还敢瞪我,找死。”
要不是她儿子想要这个小贱种,她才不会将他从奴隶堆里买下来。
结果自从他来了家中,不是今日打碎碗就是明日打碎花瓶,今天更好,让他上茶,直接把茶水泼人家客人身上了。
害得她这桩生意都没有做成,白白损失好几十两银子呢。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给他饭吃还敢瞪着她,早知如此,不如让他等死好了。
妇人过分凶狠的模样落入元锦意眼中,见她还要打人,元锦意不禁眉头紧蹙,正要开口多管闲事时。
一道缥缈的身影打男孩脖颈处窜出来,猛地扑向打人女子,掐住她的脖子,面色凶狠的吼叫着。
“不要,你敢打我儿子,我晚上变成恶鬼吓死你。
臭婆娘,放开我儿子。明明是你家的下人故意给我儿子端滚烫的开水,他才四岁呢,你给我住手啊。”
“小黎,你躲开啊,别打了。”
眼前的虚魂俨然就是一个护崽的老母鸡,可偏生她对上的是一头大老虎,任凭她怎么嘶吼大喊都没有用。
她的手径直穿过女人的身躯,年轻女人只感觉到了一阵阴风飘浮而过,并没有什么影响。
女人不甘心,继续朝打人女子嘶吼,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因为张大嘴,眼神凸出而变得恐怖。
她身上的怨气正要汇聚时,元锦意给了风铃一个眼神。
“住手。”风铃上前一步,厉声冲妇人一喝。
妇人也是色厉内荏,吓得手中一抖,立马停下了打人的动作。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女人心跳都漏了一拍,不满的看了风铃一眼,拽着小男孩儿就要往铺子里走。
青竹得了授意,上前拦住她,指向元锦意的裙摆,表情不悦,“站住,你看看我家小姐裙子上的灰尘,想走,先赔钱。”
年轻女人一愣,转头看向站在原地,一脸‘阴沉’的元锦意,那似乎要吃人的表情格外凶残。
她的视线落在元锦意今日所穿的深色百褶裙上,那隐隐约约透露出的金线花纹,吓得她脸色一变。
“我....这条街本来灰尘就多...我...你们自己走路不仔细,管我什么事。”
不...不至于吧,就是一点灰尘而已。
察觉她眼底的害怕,青竹往前一步,气势汹汹。
“我家小姐的裙子向来不菲,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这裙子还能要吗?”
“再说,我家小姐好好走路,你忽然丢个东西出来,吓到我家小姐不说,还弄脏了我家小姐的衣裙,合该把你铺子都给掀了。”
青竹巧言令色,步步紧逼,年轻女人脸色发白,手里拽着的小孩儿也被她丢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儿子更是早就害怕的躲进铺子里,根本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