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已经……”话到嘴边儿,云芳实在说不出口,料想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不仅云芳惊讶,李玉自个儿也很纳闷儿,“我是十二岁那年净的身,入宫之前找人动的刀子,当时还不严格,只在两边开刀即可。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什么感应,我便以为自己没那个能力,可是刚才抱着你的时候,它……它居然动了!糟了!这可怎么办?”
云芳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但有一件事她是清楚的,“这应该算是好事吧?你何故惆怅?”
“虽然像我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还是会有个别没阉干净的,以及托关系蒙混过关的,是以朝廷有规定,每五年还会再统一检查一回,如若有特例,就得再重新阉割,年底就是五年之期,我也得接受查验。”
正因为如此,李玉才笑不出来,从前他不在乎这些,但如今他娶了妻子,自然希望能让云芳更幸福一些,一旦被人检验出异常,那他就彻底完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云芳还没来得及替他高兴,就又陷入惆怅之中,“那该怎么办?要不找四爷说个情?”
李玉却是摇了摇头,只因他很了解主子的性格,“你别看四爷平日里对你我宽容,就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人。小事他不计较,一旦涉及到原则规矩,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需知他是当朝皇子,皇子身边的长随只能是太监,我若有异常,四爷岂能容我?即便他再怎么信任我,也不可能为我而坏了规矩。”
云芳劝他莫担忧,“大不了被赶出府嘛!就算离开四爷府,也不是不能生存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苦笑一声,李玉怅叹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个宫女们尚有出宫之日,可太监是奴仆,一日为奴,终身皆是,如若发现我不正常,他们只会重新动刀,不可能放我离开。”
对于宫规,云芳一知半解,听他这么一说,她不禁提心吊胆,“再动刀?那岂不是很疼,还得遭罪?要不我跟玉姐姐求个情吧?”
李玉却道不妥,“苏格格心善,估摸着愿意帮忙,可有些事她也做不了主,先别声张,容我好好想想,等我确认之后再说。”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方才一紧张,他又软了下去。此时的他满心焦虑,也不晓得自个儿还能不能再生感应。
知他心不净,云芳也就没再让他尝试,“其实我无所谓的,但看天意吧!你别有太大的压力,早些歇息,明儿个再做打算。”
李玉也担心适得其反,便没再与她亲近,帮她掖好被角,而后才躺下,暗自思量着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苏玉珊起身更衣时,不禁念起云芳,也不晓得云芳和李玉昨夜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两人皆无经验,会不会尴尬呢?
没有云芳陪伴,苏玉珊难免不习惯,如今云芳已嫁作人妇,她是会在家做个贤妻良母,还是继续留在她身边?
她的私心里希望云芳能够留在府中,但该怎么抉择,是云芳的自由,她不该干涉,还是等云芳回门之后再商议吧!
今日天暖,用罢朝食后,苏玉珊让嬷嬷把孩子抱到院中来晒晒暖,孩子越大越爱笑,一瞧见母亲便咯咯笑个不停,浅浅的眉毛下,黑亮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弘历回府时正好瞧见这温馨的一幕,顺手自玉珊怀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
“彦彦,这是阿玛给你取的名字,你最好能喜欢,不喜欢也没用,已经决定了,无可更改。来,让阿玛抱抱,给阿玛笑一个。”
然而小彦彦只顾好奇的捏着他的盘扣,根本不得空给他笑脸。
弘历顿感挫败,“为何他看到你就笑,看到我却不肯笑?”
苏玉珊兀自猜测道:“大概是因为你凶他了吧?”
有吗?“我哪有凶他?只是在跟他讲道理而已。”
“你别看他小,你的语气他听得懂,你得温柔一些,他才会喜欢你。”苏玉珊教他放低声调,柔声轻哄,弘历倒是照做了,可彦彦却挣扎着不让他抱,撇嘴开始哭,一张小脸写满了委屈。
无奈之下,弘历只好将儿子递给玉珊,令他惊诧的是,玉珊接手哄了两声,彦彦居然就不哭了。他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唇角已然弯起,笑得很开心。
弘历见状不免有些气馁,“我这个当爹的就这么讨人厌吗?”
“你与他相处得少,他还没能习惯你的气息,再不然就是你抱的姿势令他不舒服。”
苏玉珊也说不准,只能瞎猜,弘历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他与孩子相处的时日的确不多,每回都是抱一下,一哭便又丢给了嬷嬷,等他想抱的时候,孩子却不要他了。
看来他得多多练习才是,以免孩子与他生分了。
苏玉珊拿巾帕为孩子拭去泪珠,赖在母亲怀中的彦彦笑得十分开怀,弘历随手拿起摇篮中的小老虎逗弄儿子,尝试着用温柔的语气与孩子说着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弘历回首望去,不觉纳罕,“我不是放你几日的假吗?怎的又来了?”
李玉讪笑道:“奴才寻思着没什么事可做,就过来侍奉主子。”
“没事你可以陪你的新娘子。”弘历暗叹这小子怎就这般不解风情,这点小事还用教?
然而李玉欲言又止,面色似乎不太对劲儿,弘历猜测他可能是有什么事儿,遂将小老虎给了玉珊,而后一抬眉,示意李玉进屋说话。
瞧李玉那神情,似是有私事,苏玉珊也就没跟进去,继续待在院中陪孩子玩耍。
原本李玉还在犹豫,可今晨醒来时,云芳就在他怀中,他看着云芳的睡颜,感受着怀中人的娇软,竟然又有了感应!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不正常!
他本想隐瞒来着,可他至多只能瞒两个月,到时再说出来,只怕四爷会治他个欺瞒之罪,他对主子一向忠诚,这么大一件事压在心底,他自个儿也很难受,如若每日心神恍惚,指不定还会影响办差。
思来想去,李玉决定向主子坦白,遂将昨晚的情形略略概述了一遍。
弘历闻言,眸闪诧色,“你小子到底是不是太监?动过刀子吗?”
李玉如实答道:“奴才挨过刀子,的确是个太监,这种事奴才万不敢欺瞒主子。”
略一思量,弘历又问,“昨晚你们可曾圆房?”
这本是私事,他不该多说,但事关他的身份,李玉只能明言,“这五年来,奴才从未有过任何感应,就跟其他的太监一样,唯有昨晚和云芳亲近时才出现了异常。
不过那特殊的感应只有一小会儿,后来我一紧张,就蔫儿了,奴才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就没敢再尝试。”
此等奇事,弘历倒是有所耳闻,但真正见识,只在李玉这儿,“照你所言,你这是没阉干净,年底大清查,还得再阉一次。”
李玉一听这话,登时慌了神,“爷,奴才这时好时坏的,其实跟真太监没什么区别。您是不晓得,当年奴才挨刀子时,那七八日是如何熬过来的。
切完之后我只能躺在那儿,疼得不敢乱动,为了减少排污的次数,每日只能吃一顿,馒头和稀米汤。我又饿又冷又疼,却也没人管,只能听天由命,熬过去就活下来,熬不过去就见阎王,”回想起那年的情形,李玉不禁头皮发麻,那样的噩梦,他实不愿再经历一回,
“若非奴才命大,就没机会侍奉四爷了!四爷,奴才实在不想再挨一刀!”
察觉到他的目的,弘历拧眉怒斥,“太监必须阉干净,此乃朝廷的规矩,即便你是我的长随,也不能例外!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抱有侥幸心态,企图蒙混过关,那宫闱皇室岂不是要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