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灰蒙蒙的,没有日头,尚未到傍晚,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稳婆和嬷嬷已然准备妥当,皆守在屋里。
下人们都晓得王爷对苏格格格外看重,前两回生孩子,他都不按礼数,守在跟前,对此下人们习以为常,也就没再说什么拦阻的话。
然而这会子苏玉珊人在屋里头,弘历却并未守在她身边,而是立在院中,看着朝屋内送热水的下人们进进出出,他的心也悬于半空,焦急的等待着。
直至李玉回来,他黯沉的眸光微微一亮,压低了声道:
“安置好了?”
李玉肃声应道:“爷您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若有意外,可及时调换。”
李玉办事,弘历自是放心。得了准话,他这才安心的进得里屋,陪伴苏玉珊。
此时的玉珊疼痛难忍,自顾不暇,也就没问他去了何处,在忙些什么。
眼下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孩子能平安降生,是男是女无所谓,只要孩子各方面健全正常即可。
痛感间隔的越来越短,但她并不惧怕,只因她很清楚,这是孩子即将出生的征兆!
尽管疼痛,她依旧期待,唯有孩子降生,她才能真正解脱。
弘历就这般陪在她身边,她一抬眸就能瞧见他。他面上不说,可她能感觉得到,其实他也很担心,担心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否康健……
可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了,阵痛再一次袭来,稳婆提醒她该用力了,疲惫不堪的苏玉珊听从稳婆之言,集中意念,专心使力。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屋内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稳婆长舒一口气,接过孩子笑贺道:“恭喜王爷,恭喜格格,是位小阿哥呢!”
果然是男孩!这是弘历最为期盼的,他的愿望总算实现了!然而稳婆似乎只瞄了一眼,尚未细看,是以他还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否康健。
筋疲力尽的苏玉珊满头皆是汗,弘历紧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玉珊,你辛苦了!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苏玉珊心神不宁,她想看孩子一眼,可嬷嬷却没将孩子送过来,而是为难的看了王爷一眼,弘历笑劝道:
“孩子的啼哭声很响亮,听着就是个康健的。你别担心,等会子我去瞧瞧,你这般辛劳,先休息会子,等睡醒再看也是一样的。”
生孩子太耗费体力,苏玉珊的确累得动弹不得,只想躺在那儿,既然弘历会去看,她也就没再勉强起身,任由下人为她清理污秽,更换衣衫。
紧跟着弘历便出去了,苏玉珊很困,却没睡着,她在等着,等着弘历来跟她讲明情况。
然而他好像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只是看一眼孩子而已,不必耽搁那么久吧?
他肯定晓得她在担忧什么,应该会主动回来跟她说的吧?为何迟迟不见人影呢?
她的眼皮一开一合,快要黏在一起,却强忍着一直不肯睡,直等到一刻钟后,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紧跟着便见弘历进得屋内。
苏玉珊强撑着意识抬身询问,“怎的耽搁这么久?该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吧?”
“呃……”弘历眸光微闪,下一瞬便恢复正常,笑应道:“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吧!”
那一瞬的迟疑使得苏玉珊心神难安,不由起了疑心,“真的吗?你亲眼去瞧了吗?他是真正的男孩吗?可有什么异样?”
“是真正的小伙子,我仔细查看了,五官四肢都正常,并无任何异样。”弘历再三保证孩子没问题,苏玉珊这才稍稍放心。
困顿的她就此睡去,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
下人端来一碗萝卜排骨汤和瘦肉粥,苏玉珊很困乏,但并不饿,只勉强吃了两块排骨,喝了半碗粥。
而后她说要看孩子,弘历却道他刚去看过,孩子睡得正熟,待孩子睡醒再看。
她不过是想看一眼孩子,怎的弘历一再拦阻呢?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玉珊的疑心再次升起,总觉得不对劲,
“才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吃奶便是睡觉,等他醒来很难,让嬷嬷抱过来我瞧一眼便是。”
玉珊坚持要看,弘历无奈,只能答应,遂命人去将孩子抱过来。
亲眼瞧见嬷嬷将孩子抱过来时,明明嬷嬷的步伐很轻,苏玉珊却觉得那几步重重的踩在她心上,踩得她无比压抑,连呼吸都困难!
她期待看到自己的孩子,却又害怕看到的是自己不愿面对的场景。
嬷嬷倒是面色如常,笑着将孩子递与她。
苏玉珊颤着手臂接过,将孩子抱在怀中,她低眸细瞧,发现孩子正在酣睡中,眉眼端正,耳朵好好的,手指头也没缺。
不放心的她又小心翼翼的揭开小喜被,往底下瞄了一眼,仔细打量着。
亲眼看过之后,她才算真正放心,暗自庆幸孩子一切如常,并未受到转胎丸的影响,看来真的是她多虑了!
确定孩子无碍后,苏玉珊心石落地,终于不再担忧。
但是细心的她还是察觉到弘历有一丝不正常。
按理来说,她诞下男婴,正如他所愿,他应该很开心才对,可他面上的笑容却很浅,更多的时候,他的神色是凝重的,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有什么事比添个儿子更重要,居然能影响他的心情?
苏玉珊也不晓得是自己才生完孩子,太过疲倦才会疑神疑鬼,还是弘历真的不对劲。
一连两日他皆是如此,情况似乎没有好转,苏玉珊心如鼓锤,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乍闻此言,弘历面色稍僵,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勉笑道:“没什么事。”
“那你为何愁眉紧锁?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可是与孩子有关?”
苏玉珊也不晓得是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弘历肯定有事隐瞒。
但他不肯明言,一直推说没事,还劝她别多想,安心坐月子。
“你不说实话,我如何安心?如何休养?你再这样瞒下去,便是在折磨我!”苏玉珊越说越焦急,不由红了眼眶。
弘历见状,心头一软,柔声哄道:“你莫哭,坐月子不能落泪。”
“那你倒是跟我说句实话啊!”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是以她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些事,弘历藏在心里也不好受,他也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原本他想先瞒着,但玉珊却轻易的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将心一横,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把心态放平稳些,戒忧戒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