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娟的庄圆。
大厅。
崔泰哲,远远的坐于一旁,他知道,这对母女,需要独立的空间,去谈关于乐修杰的事情,
“他是你爸爸。”丁若娟双眼红肿,眸间,毫无神彩,声音带着几许哭泣之后的沙哑。握着水杯的手,带着几许无法抑制的颤抖。
乐子衿清丽的眸子,带着几许嘲讽看着丁若娟,看着她一直视为母亲般的丁若娟,此时,眸里,却有着置疑:“他不是死于空难吗?为什么还活着?”话语里的质问,冰冷得让人觉得太过冷漠,没有一丝温暖。
丁若娟看着她,看着她对自己的触抗情绪,看着她那带着置疑的眼神:“他,他没坐那趟飞机。”
“我妈呢?那我妈妈呢?”乐子衿的皓齿紧紧咬着下唇,目光没有离开过丁若娟一分一毫,当她知道肖叔叔是她爸爸时,当她看到丁若娟痛失至爱的模样时,她心底的疑惑,就落在丁若娟身上。
“紫芊她,在那场空难中去世了。”丁若娟心底,痛苦与愧疚并生,她,不想再隐瞒什么了,这件事,折磨着她这么些年,
“当年他们是去旅游,我妈上了飞机,而乐修杰并没有上飞机,对不对?”乐子衿的话语间,有着几许生硬,父亲明明死了十多年,可是现在突然又说没死,这一切,还瞒着她…..她,不能释怀:“所以,我妈死了,而他,还好好的活着,但是却抛下我和子墨,跟你住在巴黎?”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感情称呼着父亲的姓名,甚至,从前对丁若娟如母亲般的眷恋也在渐渐消失。
丁若娟全身轻轻颤抖,该来的,已经来了…她艰难的说:“子衿,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乐子衿唇畔一抹嘲笑。
“其实,其实,”丁若娟鼻翼轻轻颤动:“其实当年他们不是去旅游,而… ..而是打算离婚,但是,紫芊负气出走,修杰却没有追上她,而后,紫芊遇上空难,”当年的一切,是那样真切的浮现在她的面前,她曾亲眼所见飞机起飞之后坠落的那一瞬间。
“你还要骗我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你还骗我这些有意义吗?”过于激动,乐子衿的肩微微颤动,她的目光带着让人无法亲近的漠然。
“我,没骗你。”丁若娟的声音有些低,显然,是底气不足。向来在商场上如女强人的她,此刻,在乐子衿面前,却显得那样渺小。
乐子衿冷笑,“如果我没记错,当年出事的航班是从巴黎飞往国内的,而他们是在国内结婚的,是没有任何必要到巴黎来离婚,更甚,在此之前,我父母的感情很好,他们,怎么会离婚,”说到最后,她冷冷的嘲笑:“丁阿姨,你别忘了,当年我已经九岁了,不是才呀呀学语的婴儿。”从前父母间的那些温馨画面,是她永生都不会忘记的,而她不相信,画面背后那些残酷的真相。
丁阿姨?
这个称呼让丁若娟全身如抽丝一般无力,她这一声称呼,分明是跟她生疏了起来:“子衿,当年你还小,感情的事,你并不明白,他们的感情早就出了问题,只是为了不影响到你们姐弟,所以,才到巴黎来商议离婚的,”
“你那个时候已经嫁到巴黎来了,为什么还知道的这么清楚?”乐子衿的眸带着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丁若娟,“乐修杰为什么愿意抛妻弃子一直待在法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他还活着的事情?莫非,你就是我父母婚姻的第三者?”从崔泰哲口里得到肖叔叔就是自己的父亲时,乐子衿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当年爱妻爱子的父亲,怎么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为了另一段感情。而丁若娟的表现,正让她生疑。
第三者?
第三者!
这个让人难堪的称呼让丁若娟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
丁若娟的模样,让乐子衿的心,真正的沉入谷底,是的,她没有猜错!而这个一直视她如亲生女儿的丁若娟,原来,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真正的原因是想赎罪,当年父母的突然离世,让她从一个万千宠爱的公主到一个寄人离下的卑微角色,但是,却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然一直活着,而且还活在她最最尊敬与亲近的人身边.. …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痛苦?
“我和修杰,是真心相爱的。”良久,丁若娟的声音,从掩面的指缝里出来:“紫芊的死,我和他都很痛心,”
“真心相爱?”乐子衿嘲讽的笑:“你们是在无耻的沾污这个词语。我妈当年视你如亲姐妹,你却给她这样致命的一击.. …最好的姐妹与自己的丈夫,他们竟然说是真心相爱,我妈会如何的痛苦?情何以堪?你把我妈放哪儿了?你把我和子墨放哪儿了?…..你们说对我妈的死很痛心,可是乐修杰却抛弃我们姐弟,跟你在一起了,这么些年,你们有没有在午夜梦回被惊醒?你们有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们没有在一起!”乐修杰的死,给丁若娟的打击很大,乐子衿的话,让她几近崩溃:“你误会我们了。”
“误会?”乐子衿苦笑,她明明已经承认在父母的婚姻里,她是第三者:“我误会了什么?而乐修杰住在你的庄园里,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他抛下我和子墨十多年,不理不睬,我也误会了吗?”
“我是半年前才找到修杰的。”丁若娟抬起头,泪模糊了她的眼,眼里的子衿,早已经模糊,她疯狂的摇头,那微烫之后的头发有些乱:“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重了,这么多年,自从紫芊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乐子衿微微一怔,看着她。
丁若娟含泪,两颊微红,“当年,紫芊、我、白梅,我们都喜欢修杰,可修杰却选择了紫芊,我把自己的喜欢放在心底….并没有表露出来。可在生你的时候紫芊难产,摘除了子宫。而后,紫芊性情大变,时常胡乱猜忌,.”
“你说谎!”乐子衿厉声指责道:“子墨呢?我妈如果摘除了子宫,那么子墨从哪儿来的?”而乐氏的人都知道,子墨长得太像乐修杰了。
“我没有说谎。”丁若娟的双颊更红了,可是说话间,却是极度不平静的:“紫芊对修杰的猜忌越来越重,后来,后来,子墨他,他是”
乐子衿嚯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要污蔑我妈妈。”在她的记忆中,母亲苏紫芊是那样柔美而且娴静,而她与乐修杰的感情极好,她几乎,从未见过父母有过任何争执:“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当初我们在巴黎相遇时,你说,你有十多年未和我父母联系,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世的事,现在,你又说,你亲眼见我妈妈坐的飞机失事,丁阿姨,我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还是,所有的话都是骗我的?”
丁若娟低泣,心底的痛苦,酸涩难以自持….深爱多年的乐修杰去世,似是在她的心上割了一刀,现在,视若亲生女儿的乐子衿,也不相信她,她多年的痛苦与孤独,无以诉从。
“众所周知,子墨长得像乐修杰,你难道还要说,他不是我妈妈的孩子?”乐子衿的眸带着一丝轻蔑,真的,她现在很混乱,对于丁若娟从前对她所说的话,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其实,她心底的苦,又有谁知道?父亲在世,可是,却丢下她们姐弟置之不理…..而对自己最好的妈妈的朋友,竟然跟自己的父亲有私情,她,恍若早被人遗弃,一直活在欺骗之中。
“子墨,子墨是我的孩子。”丁若娟低头,她含着泪的眸,不敢去看乐子衿,声音低得如针落地的声音一般,这个,结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这个消息,让乐子衿浑身冰凉,从殡仪馆出来,她随着丁若娟回了庄园,其实,这只是她一直在心底暗暗的想为原谅丁若娟和乐修杰找借口,而她的声声质问后,多么希望听到丁若娟否定的话语, 但是,子墨是丁若娟孩子的消息,让乐子衿如履薄冰,根本无法释然,心底的愤怒陡然加大,
她为母亲的遭遇愤怒….
为丁若娟与乐修杰不知廉耻而愤怒,
她为自己在找借口原谅他们而愤怒,
乐子衿的背一阵战栗,她看着丁若娟,目光没有一丝的游离,她想,她是不会原谅他们了,永远,不会。
她站起来,眸间,一丝恍惚,步伐间有些趔趄,不小心碰到玻璃茶几的脚,膝盖重重的碰上去,但是,此时,碰撞的疼痛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了,她,就这样,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子衿!”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的崔泰哲赶过来时,但是,已经迟了,乐子衿倒在地上,倦缩着,消瘦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孱弱的病人一样,双手抱着胳膊,眸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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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乐子衿穿着公主裙,从秋千上跳下来,穿梭过乐宅的花园,来到苏紫芊的身边。
苏紫芊带着笑容,手上,捧着一束鲜艳的白玫瑰,
“玫瑰好漂亮。”乐子衿凑上去闻闻.. ….她再抬头,却见捧着白玫瑰的妈妈身影变得如纸般淡薄,她心一慌,伸手想想抱住妈妈,结果,抱住的,却只有一束白玫瑰,而瞬间,抱住的白玫瑰化为一转灰烬,
“妈妈!妈妈!”乐子衿着急的哭了,她在乐宅里四处奔走,但是,都没有再看见妈妈的身影,而那一丛爸爸亲手为妈妈种下的白玫瑰,也在瞬间枯萎,
“妈妈!”
… …
“子衿?”崔泰哲推开病房的门,却见乐子衿躺在枕间辗转反侧,口里着急的唤着妈妈,他担心,伸手摇醒了她。
乐子衿额上全是细细的汗珠,而背心,却是一片湿润冰凉,她清丽的大眼睛,还带着泪痕,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看着崔泰哲,而她蓦的从病床上起身,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拥住他,头枕在他的肩上,带着几分低泣:“泰哲,”而背心的冰冷,让她瞬间清醒,那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现在却是,妈妈,早就离开了.. …而那从白玫瑰,也就早已经被白梅锄掉了,
那见证父母爱情的白玫瑰,早已经消失了。
那么,父母的爱情呢?多年来,父母恩爱的情景让她觉得幸福, 现在,那种幸福被无情的打碎了,现实,太过于残酷。
崔泰哲感到她的颤抖,紧紧的拥着她,用温暖的胸膛温热她,温柔的低语:“做噩梦了?”
乐子衿伏在他的肩上点点头,有了他温暖的触碰,她心底的干涸,稍稍缓解。
“都已经做妈妈了,做噩梦还怕?”崔泰哲扶住她的肩,故做轻松的笑她,然后低眸看着她,她清亮的眸子间的莹亮,是与失明时的黯然截然不同的,
乐子衿唇微微抿着,眸间,有浓浓的湿意,她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就这样,似乎就能将心底的哀伤与难过统统抛掉,
梨花带雨的她,初醒之后的她,让崔泰哲心动,他低头凑过去,轻轻的啄她的唇,一点一点,
短暂的敲门声之后,有护士走进来。
而乐子衿则羞怯的迅速低下头,护士与崔泰哲用法语交谈着,而乐子衿,一句也没有听懂… .
稍后,护士替乐子衿做完例行的检查,出门时将病房门轻轻带上。
“我睡了多久?”她还记得,她是在丁若娟的庄园晕倒的,她太累了,心底的负累让她疲惫。
“一天一夜。”崔泰哲看着她,眸间,带着似乎怎么都宠溺不够的眼神:“饿了吗?过来喝点汤吧。”
暖暖的汤,温暖了乐子衿的喉咙与心底,汤的味道如她喜欢的一般,轻淡而新鲜,“谢谢你,泰哲。”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双颊,试图抹去脸上微微的轻烫,她想,她的许多难堪,都被他看见了,当她们的目光相遇时,她的心,蓦的飞起来,有些急促,有些惊讶:“泰哲,我的眼睛复明了。”似有些不信,她的目光,在病房内流转… ..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清晰:“真的复明了。”
崔泰哲边盖上盛汤的保温杯盖,边看着她,他的心底,替她高兴,但是,更多的,是替她忧心,她心里的负担与难过,他都知道,他点头含笑看着她。
乐子衿用额角抵着他的,唇齿间,带有淡淡的汤的清香,她的笑容,是那般无力与苍白,但她,不想让他替她担心:“我真高兴。”但是,话语里,却丝毫听不出高兴的意味,有的,只是空洞的哀伤。
“汤是丁妈妈做的。”崔泰哲将保温杯推向一旁,然后,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乐子衿的笑容很勉强很勉强,她伸出小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掌,低低的说:“我想回家。”某种欺骗,她想试着遗忘,虽然,那很难。
她的苦涩让崔泰哲心似被撕裂一般疼痛,“好,等他的葬礼之后,我们就回家。”他知道她只是一时的倔强,一时的想不开,如若不参加乐修杰的葬礼,他想,她以后肯定会后悔终身的。
她的手指与他的紧紧相扣,唇畔的苦涩有些加重…却刻意回避他的话:“我们订今晚的航班回国好吗?”她看着他:“我迫不及待的想见雯雯了,”
“死者已矣,父辈之间的恩怨,我们应该释怀,”崔泰哲圈紧她的腰,却感觉她的纤瘦,心底,一阵心疼。
乐子衿的眸中,带着一丝清丽,她挣扎开,然后从他腿上起来,急躁的在病房里踱着步子,良久,方幽幽的说:“泰哲,你的心意,我知道。可你不是我,你根本无法了解我心底的感受,”她有着一丝慌乱与不安:“回忆里一家人和睦的幸福,就这样悄悄而无情的被打碎…. …甚至,她告诉我,那一切只是假想,我从前记忆里的幸福是假的, 泰哲,她口口声声告诉我,说他们是真心相爱,可他们的相爱,是建立在我妈妈的痛苦之上的,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丈夫,更甚,他们还生了孩子,妈妈当年会是如何的痛苦?而且,还得痛心的去抚养那个孩子..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低泣:“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
崔泰哲心伤,走过去,搂着她的肩,将她拥进怀里,他抬头,不让眼底的湿意滑落:“我懂,我怎么会不懂?”他经历过,所以他是懂的,而他与她同样都是感同深受的。
“你不会明白的.. …”由于低泣,她的声音有着几许沙哑,她无助的攀附着他。
“我明白。”崔泰哲抿唇,紧紧的拥着她:“子衿,有我在。”
幸好,有他在!乐子衿静静的伏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是那样强烈的让她心安,她静静的闭着眸,长长的睫毛上,仍旧还有未落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