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景枳和夏宇合作的那本连环画已经开始印刷,杨编辑定下第一批印刷五千本的数量。
甘景枳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不知道五千本是多还是少,不过看到杨编辑很有信心的样子,她就没太操心这件事情。
她现在每天除了上上课,然后就是在医院里跟在梁耀怀身边学习,时间上来说算是自由的。
之前那两百块电子表朱乐理卖完后,除了她先付的成本,另外还给她汇了两千块钱过来。
甘景枳后来又联系了一次康伟,让他帮忙弄一台彩色电视机。
康伟花了一个星期给她弄到了,邮寄到国都,顺便还有他这段时间弄到的五十块电子表。
甘景枳原本给福仔想的赚钱方法因为最近红袖章查得比较严,只好推迟,现在有五十块电子表,刚好可以让福仔周末有空的时候拿去卖。
福仔本来就机灵,只要小心一点,手表又是小东西,容易藏,真被发现了,只要跑得快,应该不会出事。
彩色电视机送到家里的时候,梁耀怀和夏书兰都觉得甘景枳太能花钱了。
之前才买了电风扇和吹风机,这两样东西都是比较实用的,特别是吹风机,冬天洗头的时候不好干,有了吹风机,再晚洗头都不担心头发干不了睡觉生病了。
但是这个彩色电视机是娱乐产品,他们虽然喜欢,可毕竟贵啊,二十一寸的彩色电视机要四千多块钱,相当于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两年的工资了,他们没有办法淡定了。
夏书兰眼睛盯着电视里的彩色画面,“小枳,现在黑白电视都没有几家人有,我们家就买了彩色的,这也太招摇了。”
甘景枳知道老一辈的心理,“妈,人人都知道我得了孙家的十万块钱,一点都不花也不合适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
“奶奶前些天不是打电话来说要借钱吗,与其把这些钱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回来,我们不如自己花。”
“可是,那毕竟是你拿命换来的,花出去了……”就感觉把命花出去了一样。
夏书兰没把话说完,怕自己乌鸦嘴,坏了事。
甘景枳看着夏书兰的神色,其实已经听出了夏书兰的话尾。
她笑了一下,“您放心,我买电视的钱不是花那十万块里的钱买的,是我这段时间攒的。”
“你做了什么攒了这么多?”
“翻译啊,我翻译了一本书,得了六千块呢。”
夏书兰咂舌,这儿媳妇也太会赚钱了吧,一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他们三年的工资。
还有,她元宵节那天穿了甘景枳给她买的衣服,化了妆出门,医院里好多同事都看到了,纷纷问她怎么捯饬的。
衣服是羊城来的,没有办法一下子谁都能买到。
但是脸上化的妆是甘景枳帮她弄的,让她看起来年轻了至少十岁,大家都想试试年轻十岁的感觉,所以都想找甘景枳给她们化妆。
于是医院里的同事和家属院里的家属但凡谁有什么重要场合,都会找甘景枳帮忙化妆,化完了都会塞个红包给甘景枳。
一个月下来,甘景枳赚的也有一两百了,再加上她在学校的工资八十块,这个年纪轻轻的儿媳妇现在的收入都超过她和梁耀怀加起来的工资了,还出版了连环画,后面肯定还会有不少的收入,根本花不完。
夏书兰要是知道甘景枳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收入,肯定会惊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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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时候,梁耀怀受邀参加一个由外交部举办的国际医疗研讨会。
国际交流会,外交部一般会给参加的领导配翻译。
梁耀怀拒绝了外交部分派的翻译,让甘景枳当自己的翻译。
这一个对月接触下来,梁耀怀对甘景枳的外语水平很信任,尤其是一些专业词汇,甘景枳也能精准翻译。
有些华国还没有的设备耗材,甘景枳也能跟梁耀怀解释那是什么东西,主要作用是什么,所以梁耀怀觉得,甘景枳不紧能给他做翻译,对她自己也是一个打开眼界的机会。
所以,甘景枳以梁耀怀翻译的身份出席了研讨会,全程给梁耀怀做实时翻译。
交流会上来的都是医学相关的人员和一些做医疗器械、耗材方面的代表。
只是令甘景枳没有想到的是,安德华会出现在研讨会上。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小梳子跟她说过,安德华参加完一个交流会之后就要回国,她还答应了周末轻安德华吃饭的。
没有想到安德华的交流会就是这个医疗研讨会。
中间会议休息的时候,安德华很热情地上前跟甘景枳握手。
“亲爱的左佳,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还等着周日左佳请他吃饭呢,没有想到在吃饭之前就先见到了她。
甘景枳对安德华示意了一下正在和别的领导打招呼的梁耀怀,“我今天是梁医生的翻译。”
“哦,上次我住院,还没有感谢梁医生对我的关照呢,真的太感谢他了,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健康地站在你面前。”
两人又聊了一会,甘景枳这才知道安德华家里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
甘景枳对这个很感兴趣,主动问起主要生产的是什么器械。
两个人正聊得高兴的时候,梁耀怀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过来。
看到安德华,梁耀怀也很意外。
寒暄过后,梁耀怀才对甘景枳介绍他带过来的那个年轻女人。
“小枳,这是长琛的堂姐,梁长琳。琳琳,这就是长琛的媳妇。”
甘景枳向梁长琳伸出来手,“琳琳姐,你好。”
梁长琳对甘景枳笑了笑,握上了她的手:“小枳,你好。我当初还在想,长琛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现在看到你,就觉得他就该娶你这样的,不仅长得好看养眼,还能干。”
之前元宵节的时候她在出差,没能回去,回来后一直在忙,也没有时间见面,倒是抽空回部队家属院看了爷爷奶奶,这才知道孙雨萌干的事情。
但是听到甘景枳得了孙家十万块的补偿,她还是很惊讶的。
孙家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家,怎么会这么大方就把十万块给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呢。
现在见到面了才知道,这个乡下来的丫头一点都不“乡下”。
刚才还没有正式认识甘景枳时,她就已经见到她跟在四叔身边了。
因为四叔拒绝了外交部给他安排的翻译,说自己带翻译,所以她还以为甘景枳是四叔哪个朋友或者领导家的女儿想要见见世面,这才让四叔给了这个机会。
不得不说,甘景枳的长相和谈吐间的自信从容,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是很欣赏的,她不仅能准确翻译外宾的意思,还能调节气氛和节奏,让双方的交流达到宾主尽欢的目的。
说实话,她自己作为外交部的人,时常陪领导出席各种场合,有时候也未必能做到她这样。
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甘景枳。
甘景枳就是奶奶满嘴讨厌的乡下丫头。
梁长琳不由疑惑:“小枳,我刚才见你好像懂好几国的语言,你是跟谁学的?”
“哦,都是我自学的。”
梁长琳有点不相信,她讲英语的时候虽然没有口音,是那种字正腔圆的翻译口音,但是这么流利,并且专业术语的掌握程度甚至高于她,这不是能通过自学达到的水平。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一旁的安德华因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实在好奇,忍不住开口问甘景枳:“左佳,你们在聊什么?”
甘景枳把自己和梁长琳的关系告诉他。
“哦,你的家人都这么优秀,真是太棒了。”
甘景枳被安德华着夸张的样子感染,“是的,我也为此感到骄傲。”
“请你帮我向梁医生表示感谢,我上次出院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份礼物,但是他说不符合规矩,拒绝了我的礼物。”
“在我们华国,医生是不允许收患者的任何东西的,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梁医生。”
“我明白的,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因为那份礼物我认为很适合梁医生。”
“是吗,那真的有点可惜,不过你能健康,就是最好的事情。”
“你说的对。”
一旁的梁长琳自然是听懂了甘景枳和安德华的对话,见两人很熟的样子,不由问:“小枳,你跟安德华之前就认识吗?”
“对,我之前带着我弟弟妹妹们去过羊城,在那里认识安德华的,我们还给他当了五天的导游翻译。我妹妹来国都上学后,每个周末都给安德华当导游,带他逛国都呢。”
“你妹妹?她不会也是来国都上大学的吧?”她回部队家属院的时候,没有听家里人说起甘景枳还有妹妹也来国都的事情啊。
还给外国人当导游,这一家人都这么厉害吗?
“对,我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都在国都上大学,妹妹考上了国都外国语大学,弟弟一个是国防大学,另一个是国都理工大学。”
梁长琳的嘴巴有点合不上了,转向梁耀怀,“四叔,这些你没告诉家里吗?”
如果说了,她妈妈不可能不告诉她。
梁耀怀摇摇头,“又没有人问,我怎么说。”
梁长琳听到梁耀怀这么说,总感觉四叔这不是在谦虚,而是在等着看笑话。
看谁如果看不起甘景枳,最后肯定会被打脸的笑话。
她在心里叹气,奶奶不被人喜欢是有理由的,都没有搞清楚情况,就一个劲地说甘景枳坏话。
人家自己就是大学生,不对,是老师才对,现在不仅手里有十万块钱,还有三个大学生弟弟妹妹给她撑腰,世界上有这样的乡下丫头吗?
梁长琳心里还隐隐感觉到一种危机感,觉得甘景枳应该还有牌没打完,她的能力应该不止她现在所知道的这些。
天啊,梁长琛这个堂弟究竟是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回来啊。
她恨不得交流会赶紧结束,她要好好把心里的很多疑问问个清楚。
只是今天会场由她负责,她很快被人叫走,没有时间再跟他们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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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交流会结束后,晚上还有一场晚会,可以带伴侣参加。
因为晚会不像交流会一样那么正式,参与人员要按照座位入座,于是梁耀怀就决定,他们一家人都参加。
所以交流会一结束,甘景枳和梁耀怀就赶回家换衣服了。
在甘景枳一番捯饬下,他们一家四口就跟当初元宵节去部队家属院吃饭一样,都穿得光鲜惹眼。
甘景枳给自己和夏书兰都选了旗袍。
她自己头发剪短了,简单用吹风机吹一吹就可以。
倒是给夏书兰挽了个头发,还用珍珠夹夹在侧边,从正面看,有若隐若现的莹白别在黑发上,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夏书兰还戴了耳环和项链,都是珍珠做的,跟头饰相呼应。
脚上再踩上高跟鞋,看起来温婉贵气。
为了配合夏书兰,甘景枳给梁耀怀的领带夹上粘贴了一颗大小适宜的珍珠,使得两人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琴瑟和鸣的画。
她自己倒是没有戴什么首饰,只戴了一对跟旗袍颜色呼应的耳环。
不过她很有心机地给梁长琛选了跟自己旗袍颜色相近的领带。
当他们一家四口出现在宴会场的时候,如甘景枳料想的那般,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特别是在场的女士,都觉得夏书兰和甘景枳两人化的妆很特别。
明明是能看出来脸上是化了妆的,但妆容很自然,眉毛、唇色的浓淡很适宜,脸上的也很干净,可是那种气质又说不出来的吸引人。
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太巧妙了,就算她们没有挽着男人的手,也能看出来是一对。
大家都觉得在他们面前,自己显得黯淡无光,都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而正在跟领导汇报工作的梁长琳见到会场气氛突然那变了,不由看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四叔一家人。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露面的机会,四叔四婶从来没有这么高调过,想来,这样的改变应该是因为长琛这个新进门的媳妇。
梁长琳真的对甘景枳越来越感兴趣了。
她朝他们走过去。
“四叔、四婶、长琛、小枳,你们来了。”
一家四口纷纷跟梁长琳打招呼。
一番寒暄过后,梁长琛问梁长琳:“姐夫没来?”
他们这一家真正有资格参加交流会的梁耀怀一带三,梁长琳这个负责人反而没带家属。
梁长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她换上了一个完美的笑脸,“家里有点事,他抽不开身。”
梁长琛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太多。
晚宴开始后没多久,梁长琳就带着一位外国人朝梁耀怀走过来。
“四叔,这位是米国的斯考特医生,他成功做过好几次心脏移植手术,我听说你最近正在研究这方面的课题,您可以跟他交流一下。”
听到高梁长琳这么说,梁耀怀来了精神。
叫来甘景枳长荡他们的翻译。
其实这位斯考特医生甘景枳是知道的,他后来被人控告涉嫌人体器官买卖,声名狼藉,并不是一个良医。
不过眼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结果,而斯考特因为成功完成了几次心脏移植手术,在这方面已已经树立了威望,人人争相追捧。
来到华国这医疗落后的地方,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大家都奉承着他,使得本就傲慢的他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交谈间言语轻慢,并没有把梁耀怀看在眼里。
不过几句来回,甘景枳心里就生出了恼怒,要不是碍于场合,她真的很想跟斯考特好好理论一番,既然看不起华国,还来华国找什么优越感,简直是又当又立。
梁长琛不远不近地站在离甘景枳身后。
甘景枳要求她那几个弟弟妹妹学英语的时候,也让他学了起来,说现在米国是大强国,未来华国肯定免不了处处要跟米国打交道,学了英语就能有备无患。
梁长琛觉得,现在就是他有备无患的时候。
他的英语水平跟甘景枳相比,还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也能勉强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感受到斯考特的傲慢和偏见,他心里也觉得不高兴。
梁长琳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这么欠揍的人介绍给他爸。
斯考特说:“你们华国真是愚昧,连各种动物的粪便都能拿来入药,病人就是这么被你们治死的。”
甘景枳忍着想骂人的冲动,“是吗,可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有人喝猫屎咖啡喝死的事情呢?”
猫屎咖啡是麝香猫吃了咖啡豆后拉出来的没被消化掉的咖啡豆。
麝香猫在食用时,会挑选最成熟最甜的咖啡果实。
咖啡豆进入麝香猫的肚子后,在消化过程中被发酵,因而会生成一种独特的风味,人们把这样的咖啡豆收集起来,经过清洗、烘焙等工序,最后制成咖啡,所以价格昂贵。
走在前面的四叔和四婶看起来珠联璧合,后面的梁长琛和甘景枳穿着打扮相比虽然黯淡了一些,但是他们毕竟年轻,看起来也像金童玉女。
而中药里很多粪便被用入药,也大多是这样的原理。
斯考特没有想到落后的华国人竟然还有人知道猫屎咖啡,不由看向甘景枳。
刚才就觉得她长得漂亮,还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华国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眼前的女孩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样子,但是神情语气却像是个成熟的大人。
不过以他今天的地位,多的是美女会巴结他,所以他习惯等美女上钩。
没有想到这个华国的小姑娘会突然那对自己发难。
他面上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半晌,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不一样的,猫屎咖啡是、是一种高级的饮品。”
“那咖啡能治病吗,我们的粪便可是真真正正能把人给治好的,所以在我看来,能治病的粪便比咖啡更高级。”
“简直胡说,粪便怎么能比咖啡更高级呢!”
“能救命的粪便凭什么不能比喝了没什么好处的咖啡高级?”
斯考特被说得哑口无言,指着甘景枳,声音尖锐但苍白地说:“你——你简直是在侮辱咖啡,侮辱我!”
甘景枳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你无知,要知道我们华国有五千年的历史,我们的祖先尝百草才流传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方给我们,让我们能治百病,可是你们米国不过两百年的历史,就自大地以为自己说的就是对的,送你一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华国人之所以谦虚,是因为我们有敬畏之心。”
他们这里的争吵已经引起了会场里其他人的主意,纷纷朝他们看过来。
斯考特面红耳赤地瞪着甘景枳,“我是你们华国请来的贵客,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能当我们华国的贵客,是尊重并且能帮助我们华国的人,你的态度这么轻蔑,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华国的贵客,你真的以为我们华国什么垃圾都接受吗?”
“你竟然说我是垃圾,我要投诉你!”
甘景枳站到梁耀怀身边,“这就是我的领导,他还是我爸爸,你投诉吧。”
“你——你——”
正下不来台的时候,梁长琳来了。
刚才去找她的人已经把发生的事情跟她说过了。
她虽然没有听到甘景枳和斯考特的对话,但是她是知道斯考特对华国的偏见的,自从斯考特来了华国之后,就各种挑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肆意谩骂,她早就想狠狠怼他一番了。
碍于身份,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何况斯考特在医学上的成就远超华国医生一大截,要想学到别人的技术,有时候就必须得隐忍,所以就算是要跟斯考特翻脸,怎么也轮不到她。
现在听到甘景枳跟斯考特起了冲突,并且甘景枳还占着上风,她心里还觉得有些暗爽。
没有想到甘景枳还是个性格刚烈的,敢跟外宾翻脸,不知道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觉得这个斯考特不值得尊重,更加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得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