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在九月初九这一天,陆长遥还是如约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永安城。
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永安城官员,带着百姓们夹道欢迎,只是某些新进的官员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老上司以及周围这些街坊邻居们会是这样一副复杂的表情。不可置信中又带了些愧疚,似乎还有些许绝望,看起来极为微妙。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已经存在不止一天两天了。这是无论他们如何打听这些人都不敢告诉他们一句,倒是让他们更加好奇了。不过唯一一点儿不用别人说他们就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人的表现,大概与这位即将到来的草原王后有关。
“哒哒”,整齐有序的马蹄声踩踏着街道上的青石板,声音格外清脆。这声音好像鼓点一样,踩在所有人的心头上,连心跳也不由得随之而改变。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更绝妙的是既不炎热也不冷,极为符合陆长遥的要求。她此次前来本来就没有带大量士兵,因此倒也能直接带着他们踏入这永安城。当逶迤的车队依次路过永安城那扇高大的城门时,陆长遥的视线也随之扫向了那些如雕塑一般呆立在街道两旁的人。
她回来了。
这个念头几乎在所有看见那个端坐在车架之中的人影的永安人心头浮起,随之就是一阵颤抖。眼前的青石板依旧干净整洁,这还是当初陆长遥捐献给城里的。当初他们踏着这条街道,逼着陆长遥出城和亲。如今陆长遥大大方方的踩着这青石板,重新走入城里。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就算这里最不信佛的人,此刻也莫名有种阴差阳错的感觉。这都是报应啊……
“下官等,恭迎草原王后。”
一行官员排排地站在道路中间,远远的看见陆长遥的车驾到来,连忙起身行礼。同时心中忍不住抱怨这些百姓。他们事先不是已经说过这位草原王后的重要性了吗?那已经交代过,要他们表现的热情。可如今他们这幅不死不活的模样,究竟是在膈应谁呀?!
朝廷对这位草原王后有多么重视,他们这些人几个月来了解的很是透彻。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想得罪这位王后,可这些人却偏偏要与他们作对,真是晦气!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听见草原王后那边来了动静,一行官员连忙凑了过去,笑眯眯的请陆长遥下车。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见陆长遥如此和蔼,这些官员不由得有些疑惑。之前那些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大人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不是说草原王后生性冷漠,言辞犀利狠毒,让人下不了台吗?今天这么一看,分明是位极好的夫人啊。
慢条斯理的从马车上走下来,陆长遥监事言辞恳切,在于这些官员周旋了一份,最后就将视线扫向的周围那些或是愧疚或是懵懂的人群。看来九年不见,永安城里又添了不少新人。以前的那些人,现在看起来都老啦……
“王后,外面风沙大,不如请移驾去府衙休息一阵?”
新上任的永安县令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为人很是圆滑。他大概是知道陆长遥与这永安城之间的关系,因此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以为陆长遥是个没脾气的好人。凭良心而言,当年那件事若是按在他的头上,估计他的反应会比陆长遥大得多,更何谈现在如此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
而且从他打探来的消息来看,陆长遥可不像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温软。一朝和亲嫁给草原汗王,一去就是正牌王后。从丈夫身上得到尊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今,阿那岩死了,她成了草原权利最大的人,更何况还为阿那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更是将草原上所有的权利死死的攥在自己的手里。这样的人若没有一点儿心机手腕,他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所幸陆长遥并没有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点点头,就跟着他离开了。只是临走之前,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多的百姓,微微一笑,好似故人归来。
“说起来,我有这城中的百姓也都是老相识了,对了,还有一些城中的乡绅,怎么今日来没见到他们。”
“这个……”
那县令脑门上上顿时涌出冷汗,心脏也砰砰砰跳个不停,心道终于来了。本来还以为这王后不会发难,现在看来是时机没到啊。
艰难的擦擦脑门儿上的汗,这中年县令勉强挤出个笑容,“王后,这个,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那些人估计都在家中准备,今晚的宴会上他们就都会到了……”
“哦,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
饱含歉意的笑笑,陆长遥突然道,“既然今晚会在县衙中设宴,不如请县令邀请一些乡邻,一同聚聚?县令大概不知道,我在嫁给汗王之前,曾在永安城里住过三年,与这里的人都很是熟识。都九年没见了,我实在是想念得很。毕竟当初,我在永安孤身一人,父老乡亲们都对我颇多照顾。如今有了能力,也想回报一二。不知县令意下如何?”
她说话的声音不低,周围还是有些人能听见。看见她说的内容,那些人几乎瞬间白了脸色,整个人瑟瑟发抖。说到底,他们还是怕的。不仅是源自内心伸出对当年那件事的愧疚厌恶,更是因为对陆长遥这个人的惧怕。
怎么能不怕呢?当初陆长遥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小县君,孤身一人,还随身带着大笔家财。与唯一的舅家,还关系不好,甚至亲自出手,害得那当家主母自尽而亡。这永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对她的身家虎视眈眈,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完了。可结果呢,她硬是凭着自己的实力,牢牢的在这永安城里扎了根,短短三年时间就已经影响了永安县城里盘踞了几十年的力量分布。
不仅如此,当年敌军围城,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过,陆长遥是亲自搭弓射箭,杀死过人的!那个时候青壮们都还在瑟瑟发抖,可陆长遥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试问,这样一个人,他们曾经大大得罪过,如今人家得势归来。言语之间还要回报他们一二,他们怎么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