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陆衍走过去的时候,易宗林已经喝掉了半瓶久藏的威士忌。
璀璨的星光之下,他的背影却清冷落寞。
陆衍兀自在白色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轻声开口,“有杂志社跟我打电话,说有很多民众目击你和思俞出现在民政局离婚……杂志社不敢贸然报道你的新闻,所以跟我求证。”
易宗林执起威士忌喝了一口,“你是想问什么?踺”
陆衍执起酒杯,手支在休闲桌上,“我不相信你会跟思俞离婚,但这么多人目击,这样的事实显然是真的。”
易宗林黑沉、精亮的眸子内敛犬。
陆衍已在易宗林并不明显的神情上找到答案。
陆衍又问,“思俞她知道吗?”
陆衍此刻所指什么,易宗林自然了然,但他并没有回答陆衍。
“我不相信思俞在得知你的身体情况后,仍旧执意要跟你离婚。”陆衍皱起眉道。在易宗林和傅思俞两人感情最僵的时候,陆衍曾经想过把易宗林的身体情况告诉傅思俞,但易宗林制止了。
易宗林仅仅只是喝了一口酒,脸上并无更明显的反应。
陆衍再一次从易宗林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所以,你跟思俞,就这样结束了?”陆衍有些不敢置信,眼眸瞠大。
易宗林把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易宗林如此平静,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悲伤,但陆衍却望进了他黑眸最深的灵魂处,找到了那丝悲凉的伤痛。
陆衍眸色深晦起来,“我要去找思俞谈谈,我不相信她对你真的能够做到如此的无动于衷。”
这一刻,易宗林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去。
易宗林总是如此,不喜欢跟人聊天,更对所有的事都淡漠。
陆衍跟着起身,远远看着他清肃沉冷的身影,“Kingsly,我坚信,这个世界不会没有你。”
易宗林离去的步伐顿了一下。
陆衍凝视着他。
易宗林没有开口说话,仅仅只是停滞了一秒,便迈开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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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拉开窗帘,傅思俞迎接的是一室的阳光。
她用手遮住眼睛,凝望着这刺眼的太阳。
恩同敲门走了进来,“大姐,吃早餐了。”
“好。”傅思俞回应恩同,却依旧看着太阳。
恩同从门后走到傅思俞身旁,“今天的太阳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傅思俞微笑回应。
恩同站在原地,欣慰地看着傅思俞脸上所露出的笑脸,天知道,昨晚到现在她是有多么的担心。
……
餐桌上的氛围是轻快的,傅思俞跟Prince有说有笑的聊天,完全看不出来昨日刚刚做了一个人生中重要的决定。
恩同虽然放轻松了一些,但很清楚傅思俞的内心绝不会像她此刻所表现的这样轻释,对傅思俞,她依然有些担心,所以,她已经决定这几天都不去旅行社,陪在傅思俞身边。
吃完早餐,恩同陪着傅思俞送Prince去幼稚园。
在幼稚园门口看到傅思俞跟Prince挥别,恩同再一次没有忍住眼睛的灼涩。
傅思俞回头的时候看到红着眼眶的恩同,关心地问,“怎么了?”
恩同微微赤红的眼睛看着傅思俞,“我很担心Prince,他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么多。”
傅思俞脸上的微笑慢慢褪去。
恩同轻轻咬唇,“大姐,你跟姐夫真的就这样再无交集了?”
傅思俞面容平静,回答,“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这个人不会再出现在我们日常的对话里。”
“大姐……”恩同伸手挽住傅思俞,嗓音微哽,“虽然你跟姐夫复合的日子很短暂,但这段时间,我还是能够看到姐夫对你的好的……那天在咖啡厅,他并不知道你是看了那资料后情绪产生波动,他仅仅只是看见你孕吐,便紧张地送你去医院……人的动作和表情都可以是假装的,但自然流露出的情绪却是无法伪装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姐夫很在乎你……还有在医院,姐夫坐在床边看着你,他的眼神我能看出满满都是爱怜和疼惜……”
“别说了,恩同。”
傅思俞在深吸了口气后,打断了恩同的话。
“大姐……”恩同泛红湿润的眼眸看着傅思俞,鼻子酸涩。
傅思俞缓声地道,“不管情真请假,这页都已经翻过去了。”
……
傅思俞没有跟恩同回家,而是让恩同送他去了医院。
但是傅思俞没有想到,在医院的门口,
她会遇见陆衍。
双手环胸倚在车上的陆衍看到她,走了过来。“我知道你约了这里的医生做产检……冒昧打扰你了。”
傅思俞浅浅一笑,“干嘛这么客气跟我说话……你找我,有事吗?”
陆衍一脸正色,“是的,有事。”
傅思俞此刻其实已经猜到陆衍想要跟她说的是什么。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陆衍问。
傅思俞保持着脸上的危险,跟陆衍点了下头。
恩同很快找了个理由离开。“大姐,这附近有个超市,我去逛逛……待会你打电话给我。”
“好。”
恩同离开以后,陆衍和傅思俞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很是安静,除了陆衍和傅思俞并没有其他的人,当然,这显然是陆衍准备的。
侍者分别替她和陆衍上了一杯温水和咖啡。
陆衍并没有动,她却执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个犯了事的人。”在将杯子放下来时,傅思俞抬眸看向一直紧凝着她的陆衍,平静地道。
“思俞,这些年我是看着你和Kingsly一路走过来的,我一直坚信你们终究会在一起,但我没有想到,你和Kingsly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陆衍悲伤地道。
傅思俞垂落眼帘,回答,“我也曾经这样坚信过,但事实证明,人的信念永远敌不过现实。”
“只要信念还在,现实就可以改变。。”
“恰恰是因为信念不在了,所以现实是否改变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
陆衍看着她,那样的深沉。
她表情平静,带着一股对世俗都已经看透的淡漠和决心。
过了几秒,陆衍又开口,“你知道Kingsly其实一直都在为你考虑吗?”
傅思俞摇了下头,平淡地道,“我不想听。”
陆衍促狭地眯起眼,凝视她,“你必须要听,因为Kingsly的内心,你必须知道。”
傅思俞于是沉默。
陆衍接着道,“其实Kingsly治完病回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再打扰你的生活,他只是想回来安排好你和Kingsly的生活,同时安排好公司,将来他便移居美国定居,彻底不再打扰你……但温清影的出现,无意间破坏了你们准备要走的没有相交的人生道路,让你们重新又牵扯在一起,而Kingsly他从来都没有自私地希望你能再回到他身边。”
傅思俞耐心地听陆衍说完,这才道,“我相信你说的,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觉得已经没有意义。”
陆衍摇了下头,“何必自欺欺人呢?思俞,你一直都爱着Kingsly,不是吗?”
傅思俞起身,走到了咖啡厅的落地窗前,凝望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静地道,“我不会假装我已彻底放下了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但有时候,理智比情感更重要。”
陆衍走到了她的身边,深凝着她,“我知道Kingsly曾经对你造成了很多的伤害,但我希望你能够站在Kingsly的立场考虑一下……易宗林能从当年的那场车祸中支撑下来,全靠复仇的意志,但你能说他有复仇的意志就是一个坏人吗?试问,这个世上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遭遇迫-害而无动于衷?”
傅思俞黯然的目光对上陆衍,“以他的能力,他要找出迫-害易家的元凶,有千百万种的办法,可他选择的却是这一种。”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选择利用你?”
“因为我是傅家的人,他报复的对象之一,他希望所有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付出代价。”
陆衍黑沉的目光变得沉重,“你知道他在找上你以前,就已经知道你和思翎是两个人,既然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你在当年的事故里是无辜的,他为什么还要找上你?诚如你说的,他有千百万种办法去找出占家的人,他为何会找上无辜的你?”
傅思俞轻咬住唇,“他从来都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陆衍摇头笑了一下,目光深炯打量傅思俞,很久以后才道,“思俞,我一直以为你很了解Kingsly,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对Kingsly根本就不了解。”
傅思俞的脸色微微泛白。
陆衍眼眯成一条线,睨着傅思俞,正色地道,“如果Kingsly如你所说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完全可以用各种手段对付你,直到引出占家的人,他何必要连自己的婚姻都牺牲进去?”
傅思俞微微失神。
“你以为这几年的纠缠,投入感情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陆衍醇厚的嗓音低沉道,“无论是三年前在你怀孕之初放你去美国,找汤姆森极力救治你,还是两年后未免占至维是别有用心,努力把你带回自己的身边,抑或是现在,从法
国治疗回来,面对你对病入膏肓的他无动于衷,他依旧想要安排好你和孩子未来的生活,照顾你、保护你,这些难道都不是感情的投入吗?”
傅思俞怔然,
陆衍伸手扶住傅思俞,艰涩地道,“Kingsly不是没有想过跟你走到一起,但他每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时,父母的仇恨和身体的病痛就会提醒他这样的选择他不可为……当然,更重要的是,过去他一直对你的感情没有把握。”
傅思俞没有焦距的眸子光芒慢慢聚拢,缓缓地道,“这没有理由……他怎么会产生跟我在一起的念头呢?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他所爱的人。”
陆衍顿时错愕,问,“难道直到今天你都不知道Kingsly由始至终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吗?”
傅思俞听闻,整个人明显一怔。
“你连这个问题都没有问过Kingsly?”陆衍难以置信。
傅思俞双眸瞪圆,因为陆衍刚才说的话而喉咙涌起一股哽涩,此刻已经说不出话。
陆衍摇头,“思俞,瞧你都跟Kingsly之间有多少的误会和不解,为什么你不愿意敞开心扉跟Kingsly谈一谈?”
傅思俞失神,久久怔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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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替傅思俞做了B超检查,告知傅思俞肚子里的小宝宝发育情况良好,但傅思俞的身体此前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医生交代傅思俞之后必须多以家中休养为主。
恩同很认真地把医生交代地记下了,却发现傅思俞有好几次的失神。
于是,出了医生的办公室,恩同就紧张地问傅思俞,“大姐,你不会还是在考虑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吧?”
一直处在失神状态的傅思俞这才回国神,跟恩同摇了下头。
恩同不放心地道,“大姐,如果你是要考虑拿掉这个孩子,我只能跟你说,我和洛威都不会同意,因为我们绝不会让你拿生命冒险。”
傅思俞兀自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你放心吧,我今天只是纯粹来替肚子里的宝宝做个检查,我并没有考虑拿掉孩子。”
恩同蹲在傅思俞的面前,松了口气,她握住傅思俞冰凉的双手,疼惜地望着傅思俞,“大姐,一切都应先从自己的身体考虑……你别忘记,你还有Prince要照顾。”
傅思俞回答恩同,“我知道。”此前她有勇气坚持拿掉肚子里这个孩子,那是因为她知道易宗林一定会照顾好Prince,可是现在,她无法再有这样的念头,因为她已经跟易宗林离婚,Prince的未来需要她的照顾,最重要的是,在昨天医生跟她提到她有先兆流产的症状时,她发现,她的心竟在那一刻重重地颤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她并不在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直到昨天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孩子在她的肚子里。
恩同关心地问,“那你脑子里现在在想的是什么?”
傅思俞摇了下头,“没什么。”
恩同知道傅思俞刚才一定有在想事情,既然不是跟孩子有关,恩同料想到是跟刚才陆衍的谈话有关,但既然傅思俞不想说,恩同也就没有细问。“好吧……大姐,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下洗手间。”
“嗯。”
在恩同离去时,傅思俞沉重的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目光微滞。
……
恩同其实没有去洗手间,她来到医院门外找到了陆衍。
刚刚傅思俞在医生办公室做检查的时候,恩同就已经看到大门外抱胸倚靠在车上的陆衍。
陆衍从车上直起身,只见到恩同一个人出来,微微蹙眉,“你姐姐呢?”
易宗林在法国治疗时,陆衍经常带着妻子来别墅看望傅思俞,偶尔恩同也在傅思俞那里,所以彼此也算认识。
恩同道,“陆总,你刚刚跟我姐姐说了什么?”
“怎么了?”
“我姐姐今天的心情本来不错,但是跟你见完面后,她一直失神。”
陆衍面对着恩同不善的目光,轻轻一笑,“小妹妹,你用这样责备的语气跟我说话,似乎不适合。”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陆衍的印象一直都不好,或许是因为他的妻子袁琪,她从第一眼就对袁琪没有什么好的印象,有次在别墅,她还无意间看到袁琪跟人打电话其中提到了她大姐的事。
“陆总,我不知道你刚刚跟我大姐交谈了什么,但既然易总已经跟我大姐离婚,也答应不再***扰我大姐,我希望作为易总朋友的你,以后也离我大姐远一点。”恩同冷漠没好气地对陆衍道。
陆衍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恩同,都感觉恩同对他有深深的敌意,他慢慢加深嘴角的笑意,“小妹妹,你好凶
啊,你平常都是这样跟人说话的吗?”
“我不喜欢跟坏人打交道。”
“哦?”陆衍一挑眉,“你怎么就发现我是坏人了呢?”
“你……”想到自己是因为陆衍的妻子而不喜欢陆衍,恩同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不妥,随即稍缓语气,“那你来找我大姐做什么?”
“恩同!”
就这个时候,傅思俞的声音传来。
恩同和陆衍的目光同时朝傅思俞望去。
原来刚刚去洗手间,傅思俞没有看到恩同,这才想到恩同是来这里找陆衍了。
而陆衍,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等她。
“大姐。”恩同走到傅思俞身边,轻轻搀住她。
傅思俞对恩同道,“你去把车开来……我跟陆衍说几句。”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恩同担忧地看着傅思俞。
“我没事。”
恩同向来不会违背傅思俞,瞪了陆衍一眼,随即走了开来。
……
恩同刚走,陆衍就问傅思俞,“你考虑得怎样了?需要我现在就送你去Kingsly那里吗?”
傅思俞平静跟陆衍摇了下头,道,“陆衍,我很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但你刚才所说的,我并没有考虑。”
“为什么?”陆衍沉重拧眉。
傅思俞背过身,回答陆衍,“别说我父母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就算我调查清楚这件事,证明这件事跟易宗林无关,我也没有办法再跟他走到一起。”
“思俞,我知道,你过去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伤害……但是你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你的心底还有他的话,你不应该再计较这么多……在生死边缘珍惜彼此,难道不是现在最重要的吗?”陆衍沉肃地问她。
傅思俞敛下眼帘,凝望着不远处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可能了,那么继续就只是敷衍而已。”
陆衍沉默了下来。
傅思俞迈开步伐走向了恩同停在路边的车子。
蓦地,陆衍远走的傅思俞道,“Kingsly这两天就会回美国,如果你真决心跟他再无瓜葛的话,我想那天在民政局,就是你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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