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上香之后,风贺响响以贺响之名,嫡长子身份上香。
嫡长子之后是皇族宗室,后宫妃嫔,王爷,大臣,大家一波一波地给太皇太后上香,秩序井然。贺月寒着脸,一直没有再说话,众臣也噤若寒蝉。
上香祭祀祷告之后,便在贺月的主持带领下,把太皇太后在宗庙里摆放了足足十年的棺椁灵柩抬着,一路送入距离宗庙不远的贺氏皇陵的太祖皇陵寝中。
到了太祖皇帝陵寝前,因要挖开以前暂封的陵寝,会打扰到太祖皇帝,便需要再次给太祖皇帝上香祷告。这一次,仍由贺月带头上香。太后身体不适,还在宗庙后殿里休息。贺月上香之后,风染便不等贺月催促,拿着香,很自然地跟在贺月之后上香。在宗庙里已经有了一遭,这回在太祖皇帝陵墓前,皇族宗室王爷大臣们便都知趣的没有再蹦出来反对,齐齐闭嘴,只是看风染的眼神,一个个怒火中烧。若那眼中的怒火能有形有质,能把风染直接烧成齑粉灰烬。
挖开了太祖皇帝的陵寝,便派人把太皇太后的棺椁送里陵寝内,安放在太祖皇帝的灵柩旁边,在同一墓室之内,但算是合葬中。
因怕墓道阴暗,吓着了风贺响响,便叫他留在外面等待。贺月拉着风染的手,一同进入太祖皇帝的陵墓之中,一路把太皇太后的棺椁送入墓室之后,忍着墓室中浓重的霉腐潮湿之气,跟风染在太祖皇帝的棺椁前上了香,道:“皇爷爷,这是孙儿的人,孙儿带来给您老人家看看,您老人家以后要多多保佑于他。”
贺月又向风染道:“我皇爷爷,皇奶奶都不太喜欢我。”太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喜欢的孙儿是瑞亲王贺锋。贺月并没有祈求太祖皇帝真的保佑风染的意思,只是把风染带来,给他的祖辈们瞧瞧,他要跟风染在祖辈们眼前过个明路。
上香祷告之后,风月退出墓室,在烛火的照映下,看着下人们对墓室进行最后的封闭,贺月轻轻道:“等年底腊月间先帝忌辰,我带你去给先帝敬香,求他宽赦。”
先帝之死,跟风染有莫大关系,虽然是死在陆绯卿之手,但究其原因,风染才是幕后主使。
风染轻轻应道:“嗯。”他人看上去是镇定自若,分毫不慌,可是风染脑子里只觉得乱纷纷的,恍若云遮雾罩一般,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僭越地占据了皇后的上香位置了?莫明其妙地成了群臣的众矢之的?
看着工匠拿土石把墓室大体封闭后,贺月就带着风染退了出来。这墓室的最终封闭,并不是一道工序,其后还有米汁浇铸,壁画彩绘之类的工序,颇费时日,皇帝再孝顺,也不必亲自督工。在封闭墓室完工之后,是对整个陵寝的封闭,诸如封闭甬道,浇铸米汁,入下断龙石之类,以后便再也无法开启陵寝,可使墓中之人安享长眠,不被世俗打扰。以后每到春秋寿忌之日的上香祷告祭拜祈福,都只能在陵寝之外进行。
出了陵寝,贺月也不等工匠们来封闭陵墓,这封闭太祖皇帝的陵墓,一步一步做下来,还需得一段时间,贺月带着众皇亲王爷大臣再次上香祭拜,贺月便捧着太皇太后的灵位带着人马又回到宗庙殿堂里,亲手把太皇太后的灵位安放在太祖皇帝的旁边,又带着皇亲王爷大臣们跪拜祷告一番,太皇太后的祭祀入葬大典终于顺利结束。
其实,太皇太后的整个祭祀入葬大典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何况是在匪嘉被灭,太皇太后大仇得报,凤国大片收复失地的情况下,有种大快人心的振奋感。只是在祭祀大典中,将军越位上香,是整个大典中的瑕疵,备受议论垢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凤国人议论评说的话题,也是凤国朝堂上众大臣屡屡上本参劾的议题。
太后显然对贺月在祭祀大典上的冒然举动非常生气,回宫之后便一直称病。贺月前去侍疾,也被太后叫女官挡在殿外,连太后宫殿都不让进。
累了一天,晚上,风染亲自服侍贺月洗漱,捧着贺月的脸仔细看了会,叹道:“你傻呢,冲上去挡那一下干嘛?你可以不让她打到的。”幸好脸上没留下什么印子痕迹,不然皇帝脸上挂着个巴掌印子主持太皇太后祭祀入葬大典,传出去,能贻笑万世。
贺月见风染捧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又轻轻放开了手,闷闷道:“……我以为,你要亲我……我脸上疼着呢,给吹吹。”
“……没正经!”
贺月拿手轻轻揉了揉脸颊,道:“我不给你挡那一下,太后哪能消气?”
风染拿着湿巾子,伸到贺月的亵衣里面,替贺月擦拭身子,说道:“刚你不是吃了太后的闭门羹么?她哪有消气了?你这一下,就是白挨了……我是臣子,让太后打一下,有什么关系?”
一般这种擦背抹身,揩脸搓脚的事都是内侍做,风染只偶尔服侍贺月一回,贺月其实特别享受风染的服侍,可又舍不得风染做多了这种下人做的事,便只能忍着,隔许久才能享受一回。风染正在替贺月擦背,贺月忽然转过身来,凑近了,看风染的脸。
“看什么?”
贺月趁机在风染脸上亲了一亲,没等风染反应过来,又恢复了正经,说道:“刚我在想,若你脸上挂个印子,不知道把朝上那批大臣,乐成什么样子!”微微沉了脸,说道:“风染,你知不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等着逮你错儿,等着……糟践你!太后那一巴掌若是打实了,落到你脸上,不知会叫他们多畅快……我便偏不叫让他们如愿!”
——你是我的人,我便不能叫你委屈了——这是很多年前,风染刚到太子府上,贺月在风染身上烙下自己的标记时,贺月说的话。那年,他烙下自己独有的朱墨标记,把人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的同时,他也许下了他的承诺。就算风染忘了,贺月一直记着。
风染只把贺月的胳膊提起来,给他擦腋下,只把贺月擦得直哆嗦,把汗渍擦干净了,风染才放下贺月的胳膊。然后把擦脏了的巾子放一边,拿起另一块巾子,给贺月擦另一边,问道:“去年,你说带我一起拜祭太皇太后,便是今天这个意思?”
“嗯哪。”
“稍后一些,我跟各位大人们一起祭拜,一样的。何必要提到响儿之前上香?惹得太后不快。”当时那个情形,令风染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叫了“母后”,可这母后叫得实在是唐突僭越,莫说太后听不下去,风染自己都觉得听不下去。
贺月伸手,把正弯腰给自己擦身子的风染提溜了起来,说道:“风染,我便是要让大人们知道,我跟你,是那种关系,你我的关系没什么不可见人,不可告人。皇后不在了,你不能正位中宫,你在我身边,就相当于中宫的地位。”
风染把贺月的手拍开,弯下腰继续给贺月擦下肢,淡淡问道:“那你倒说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贺月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来。
“我跟你,能说得出来的,就是个君臣关系罢了。咱们俩现在这样,本就遭大臣垢病,遭世人口舌,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反正我在府里头,又听不见。偏你不消停,还想把咱俩这关系在宗庙上掀出来,你不是自取其辱,自留笑柄么?”擦完了下肢,风染扶着贺月在床沿边坐下,拿过热水,替贺月泡脚,又一根一根替贺月揉捏脚趾脚掌,只把贺月舒服得不断地吸气呼气,风染手上不停,嘴里又道:“今儿这事,过了便过了,莫要再提,以后,我还是跟大人们一起上香吧……”
“不成!”今天这么奋力地抗争一气,不惜得罪了太后,才把风染带到了皇爷爷皇奶奶的灵前,在祖辈面前过了明路,怎么能又重新回到原点?贺月急道:“以后但凡有需要后宫出面参予的仪式,你就站在我身边,排在太后后面。若无须后宫出面,你便排在大臣们的位置里。”
“你还想惹太后生气呢?”风染说着话,心头微微生气,手指上力道不觉大了一些,只把贺月掐得直哼哼:“哎哎哎……疼疼疼……轻点轻点……”
“无名无份的,我凭什么排在太后后面?贺月,你讲点道理好不?”像今天这样,冒然提前上香,被太后所阻,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风染脸嫩,经不得这等羞辱。
“风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名份的……只要我想出来了就给你。”贺月想:我一定能想出一个恰当的名份来给你!
风染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名份了?”风染觉得目前两个人这样就很好,有一层君臣关系遮羞,两个人又彼此心有所属,他们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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