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那微妙的笑意显然让胤誐想起了什么。
他黑着脸看向慕瑶,
“福晋,爷怎么感觉你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慕瑶淡定地说道:“我才没想呢,我在想着你这次去孝陵祭拜,要给你带什么东西。”
胤誐扶着永福的后背,托着他肥嘟嘟的小屁股,防止动来动去的永福不小心扭伤,
“估计要去小半个月,到时候估计也暖和了些,不用带太多厚衣裳。”
慕瑶却是摇摇头,“这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时候,哪里可以不带呢?”
胤誐想了想也是,“那还是劳烦福晋替我打算了。”
慕瑶侧他一眼,一脸古怪。
“你今日说话怎么这般客气?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胤誐砸吧砸吧嘴,感叹道:“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昨天还说我脾气暴躁说话粗鲁,如今我文雅一些你又怀疑我的真心……”
胤誐装模作样地擦擦眼泪,“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慕瑶一脸麻木地看着他。
永福也睁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胤誐,他没看出胤誐是在假哭。
小手在胤誐的眼角处胡乱摸着,“阿玛不哭……”
胤誐一噎,在慕瑶的嗤笑声中将脑袋埋在永福软乎乎的肚子上,这回倒是想真哭了。
这可太丢人了。
他在儿子女儿面前挨过打挨过骂,什么时候哭过?
尤其永福又是一个爱说话的性子,一天到晚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牢牢记在心中,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一下。
胤誐仗着如今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日益精湛’的演技会在永福这里折戟沉沙。
忽悠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有什么乐趣?
一不小心还成了别人的乐趣。
胤誐眸光幽幽地看着慕瑶。
慕瑶嘴角一勾,冲他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自觉丢脸的胤誐力求要让永福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千万不能留下他阿玛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画面,拼命拿着永福喜欢的玩具逗着他玩。
永福一脸阿玛真可怜的表情,在胤誐拿着他的布老虎在他面前嗷呜嗷呜模拟老虎的吼声时,永福扬起大大的笑脸热情地拍手,
“阿玛棒!”
那安慰的意味溢于言表。
慕瑶:“……”
胤誐:“……”
慕瑶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了,然而嘴角刚刚上翘那么一点点,就被胤誐如同猛虎扑食一般压在了身下。
慕瑶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将人从身上掀翻。
被大力掀翻的胤誐卧趴在软榻上,用软枕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任由永福怎么去扒拉都不肯起来。
永福有些担忧地看着慕瑶,
“额娘,阿玛,病。药药。”
慕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永福是说阿玛病了,要给他喝药药对吗?”
永福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慕瑶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头发茂盛,又是天生自来卷,偏偏头发短还无法编发,只能顶着这样一个爆炸毛脑袋显得脑袋比身子都还大。
好在冬天衣衫穿的厚,不然倒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了。
三人玩闹了一会,王德便进来了。
王德:“爷,福晋,九贝勒来了,如今在前院等着呢。”
胤誐看了一眼慕瑶,然后轻声说道:“我去瞧瞧。”
慕瑶点点头,抱着胖墩墩的永福站起身,看着胤誐离开的背影,慕瑶将永福放在厚厚的地毯上。
冬天穿的衣裳厚,永福走了没两步便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他也没挣扎着要起来,翻个身坐着就开始揪地毯上的流苏。
慕瑶见状盘腿坐在他身旁,让阿依莲去将元福和贺贺两个小时候玩过的积木拿来,母子两个慢悠悠地拼着。
永福手小,拿着一块积木只能握着一半,手上力气又小,每次都控制不好摆放的位置,积木叠了三四块就塌了。
不过慕瑶和永福两个耐心足,塌了便再垒,慢慢地永福也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方块的四面平滑,上面可以放各种形状的积木,三角形的积木就只能放在最高处……
永福吸了吸小鼻子,成功地搭了一个小屋子。他摸着三角形积木的一个角,“额娘,没有铃铃。”
慕瑶又问了一遍永福才明白永福口中的铃铃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屋檐下挂着的八角铃。
慕瑶摸了摸永福的小脑袋,温柔地笑道:“永福真棒,都发现还缺了一个铃铃,额娘让他们去做一个来补上。”
永福握着一块积木点点头,咧开小嘴笑的露出几颗小白牙。
慕瑶和永福两个用晚膳之后都不见胤誐回来,慕瑶想了想便直接带着永福睡了。
慕瑶抱着香喷喷软绵绵的永福睡的十分安稳,直到半夜时分突然感觉温暖的被窝里挤进来一个冷冰冰的人。
她担心永福被压着,连忙出声,“胤誐,永福也在。”
黑乎乎的身形一顿,借着微弱的烛光,胤誐看见床中间睡的四横八叉的永福,胤誐顿时束手束脚,将自己的手收回来连忙将自己也窝进被窝里去。
胤誐躺下之后,慕瑶也重新躺下了,低声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这么晚了就干脆别回来了。
但是慕瑶知道胤誐这个小心眼的若是听到她让他别回来到时候指定又要闹起来。
因此话到嘴边硬是改口了。
胤誐伸手将永福耳朵堵上,“老八府上出事了,他不是收养了何焯的女儿做养女吗?”
慕瑶有些好奇,应了一声,“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吧?”
“就是因为这,老八想让那孩子嫁到钮枯禄家去,钮枯禄氏不愿意,两人争执了一番被那孩子听见了,跑出了府,人不见了。”
胤誐有些烦躁地拧着眉头,“老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不见了一两个时辰才发现,等到发现了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后来实在没找到人,派人传了消息问何焯孩子有没有回府,何焯的夫人这才知道孩子不见了,当即就晕了过去。”
“胤禟来找我能不能也派些人去找找。”
“你?”
派府上的侍卫去找不就行了吗?
慕瑶不由得疑惑出声,随后说道:“不会是觉得你和四海关系好,打算让禁军帮忙吧?”
胤誐黑着脸,“就是这样。不过我没答应,只是递了消息让人封了城门,怕遇到了拐子直接将人送到城外去。”
慕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道:“真是疯了,若是真让禁军出动了,那孩子最后还能落得好?”
若是真让禁军都出动了,那各府都会派人出来小心打听一番到底是什么事。
禁军出动,闹得人心惶惶,最后不论什么原因,那孩子的后果只有一死。
慕瑶摇摇头,问道:“何焯怎么就得罪了老八?”
胤誐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一声,“谁知道,反正胤禟又不在乎后果如何,他只帮忙不出主意。至于那足智多谋的八贝勒为什么没想到那就不知道了。”
慕瑶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呢?找到没?”
胤誐深呼一口气,“还没找到,胤禟也不想掺和,不然也不至于躲在我府上。”
慕瑶冷哼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辜被骂的胤誐摸了摸鼻尖,他觉得自己可委屈了。
慕瑶闭上眼睛拍开胤誐的贼手,“永福还在呢,给我收敛一点。”
胤誐看着横在两人中间呼呼大睡的永福,不由得埋怨道:“怎么让这个臭小子占了我的位置?”
慕瑶摸了摸永福的小脚,懒得理他,“永福浑身香香的,比你这个臭烘烘的老男人不知道好多少倍。”
听到这话,他的脸瞬间暗沉下来,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如深潭般幽暗,“什么?爷是老男人?”
慕瑶想着永福已经熟睡若是吵醒怕是会不舒服,于是警告道:“小声些,别把永福吵醒了。”
接下来一个晚上,慕瑶半梦半醒间总感觉耳边能听见一阵磨牙声。
翌日,慕瑶一睁眼便看见胤誐眼下硕大的两个黑眼圈。
她沉默了。
看来昨夜真的刺激到了胤誐。
她也没说什么啊?
难道一声老男人就这么值得他惦记吗?果然男人老了,就是爱计较。
慕瑶感受到了胤誐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她笑眯眯地拉着人的领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今天是大朝会,昨夜的事情肯定有人要弹劾老八,要不我给你打些粉?省得瞧上去活像是被人吸了精气。”
胤誐不满地仰着下巴,直接抱着慕瑶亲上那瓣红唇。
屋子内还有不少人在,虽然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不敢乱看,但是慕瑶还是给了胤誐胸膛一拳。
恼羞成怒地骂道:“老不羞。”
胤誐:“……”
胤誐带着满腔怒气离开了。
朝会中,
胤禩不出所料被人参了一本。
胤禩一脸苦涩地跪在殿中向康熙承认自己的错误,最后又被康熙削了一年的俸禄。
胤誐从愤怒中抽离了一下思绪甚至数了下胤禩如今究竟被罚了多少年的俸禄。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不知不觉胤禩竟然已经被罚了五年的俸禄。
胤誐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五年的俸禄啊,难怪胤禟说胤禩又在他那里拿了一笔银子。
这么一想,胤禩又好像不可怜了。
毕竟身后还有一个冤大头任劳任怨的掏银子。
胤誐耳尖的听到礼部的人出来汇报祭拜孝陵的规模,胤誐立马抖擞精神认真听。
毕竟去祭拜孝陵的人可是他,可不能在这里面出了差错。
礼部尚书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以给天下孝子做表态的理由让康熙亲临祭拜。
胤誐抬头明显看见康熙似乎没料到礼部尚书给他来这一出,一时之间没有给出回应。
胤誐吸了一口气,皇阿玛这一个月都一直以坐在轮椅上的姿态面对众人,大家对于皇阿玛的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各有猜测。
礼部尚书这一出……
难不成是对皇阿玛的试探?
礼部尚书人是老了一点,但是活着不好吗?
到底是谁能说动他给皇阿玛找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逼迫皇阿玛的?
胤誐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纳福,想了想他这算是被皇阿玛抢了差事?
胤誐上前几步,“皇阿玛,儿臣有不一样的看法。”
“如今朝中诸事繁忙,京中雪灾刚过,皇阿玛更需要坐镇紫禁城以免有人乱事……”
理由不算多好,但是也只是给康熙递一个台阶。
康熙在胤誐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同意了,“敦亲王所言不错。”
康熙的意思明确表达了他不乐意,自然没几个人顶着让康熙恼火的可能冲上前反驳。
再加上胤禛等人在一旁附和,礼部尚书的上请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不过礼部尚书的行为太过可疑,大家不想惹祸上身,因此下朝之后礼部尚书的周身便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礼部尚书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独自离开。
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诚亲王的身上,毕竟对方一直在礼部没挪过窝,若是说最有可能说动礼部尚书冒着风险上奏的人便是诚亲王了。
诚亲王自然明白大家的视线是什么意思,然而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不明白他和礼部尚书明明相处的十分融洽,为什么对方突然背刺他。
是的,诚亲王认为这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借用礼部尚书让大家以为是他探寻皇阿玛身体的真实情况,让皇阿玛对他不满。
诚亲王眼中冒出一簇簇小火苗,额角青筋暴起。
不要让他知道是哪个想出这么可恶的法子,害得他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大家都只是在心里猜测,又没谁傻到在他面前傻乎乎地询问一番。
他若是无故开口解释落在这些习惯弯弯绕绕的人来说只会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更让他担忧地是康熙召见了他。
诚亲王诚惶诚恐地进了乾清宫,总感觉梁九功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
这让他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浓郁了。
然后他就在乾清宫跪了两个时辰。
从他下跪行礼开始,康熙便没叫起。
诚亲王只好一直跪着,跪到康熙批改完奏折,到了那老郎中给他治腿的时间才被打发离开。
诚亲王被自己的贴身大太监扶着,一瘸一拐地朝着乾清宫外走去。
等离开了乾清宫的范围,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让爷抓到那个该死的小人,竟然想到这样的法子来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