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
冬日中沐浴阳光本应感恩，在丹楼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沐浴冬日的阳光却是狠毒和无奈。
一个身着龙袍皇服的人在祭坛上一跪一拜，祭坛不太大，一里见方，他围着圆圆的祭坛走圈，向各个方位的神灵祈求。
一个身着米黄色长袍、头戴长面纱的女子端了个小壶走向他。
肉眼可见，男子越走越慢。女子一把扶住他。
“我来吧，你先喝口酸奶汤。”
男子挣开她搀扶的手，微微颤抖，继续向前跪拜。
“答应我。”
“不答应。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说什么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男子不再说话，往下一跪、一拜、起身再一步、一跪、一拜。
天黑了，丹楼帝后住在祭坛下的帐篷内，半个月的时间，帝后都没有回皇宫上朝，而是到皇宫外的祭坛，日日为国祈雨。
“已经两年了，我们用尽所有方法，日日祈雨，上苍不应，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他作为宰相，昨日也带领百官祈雨了，结果也是一样！
更重要的是，愿碧的人回报，皇宫外宰相府里，汇集了众多兵士，我们行单力薄，要回去多做准备才是。”
“目前已经这种情况了，我已经无力挽回了，唯有祈得繁霄降雨，才能破除他的谣言，以正皇室地位。”
“他开始的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你不是丹楼的皇子，难道他就是吗！
作为前朝废帝的私生子，你识才将他一路提拔至宰相的位置，已是高抬，他做事心狠手辣，又岂是能做皇帝的人。你这样作践自己，为他祈了雨，之后呢？
难道他就会轻饶我们吗？”
“他对我做下承诺，只要在他起事之前你们离开丹楼，他就不会……”
“我说了我不走！”
梓浩干裂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愿碧还在这里，可以帮着带你们走。你不要这样倔强，我走不了了，你要带着孩子们走才是。”
“你总是这样！”
梓浩干裂的手掌被水珠浸润，愿可甩下他的手，行至榻边坐下，从枕下取出一个银哨。
帐内只点了一根灯蜡，甚是昏暗，银哨反射了虚弱的烛光自成星点。
愿可抚了抚肚子的位置，身上穿的是宽大的衣裳，日日在皇宫和祭坛两地奔波行走，没有人看出皇后已怀有身孕多月。
“愿碧对这里的深入比你想的还要深，炀浩集结党派，亏空国库，瞒报灾情，这些愿碧都有记录在案。
二嫂在霞屿，现在应该已经接到孩子们了，不过那里毕竟是边境的驻扎军队，二嫂不放心，很快就会秘密将他们送去晓暮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名山上总是最安全的。”
“孩子们已经？”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放心他们在皇宫，即使我们身边的宫仆还是可以信任的，我也信不过他。
孩子们离开皇宫的事情，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对外称病，另外找了几个孩子顶替。经过愿碧的化妆，那几个孩子和我们的孩子长得分毫不差，没有人可以看出来的。”
“你不是最心疼孩子吗？还找孩子来顶替他们。”
愿可轻轻松了一口气，向梓浩走去。
“愿碧的事，我该早点告诉你才是。”
长夜漫漫，繁霄城墙上，几个黑色的身影陆续集合在一处阴影下。
祈安刚飞上城墙，往约定的地点奔去，本应在城墙上看守的士兵都陷入沉睡，在地上睡歪了脖子，衣襟上别着红色的棘蜥标志，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来到约定的地点，见几人已经到了，大家都不作声，相互施以抱拳礼。
愿碧在阴影最深处走了出来，一袭黑衣长袍，祈安仿佛回到十一岁那个打着春雷的夜晚。
“都汇报下情况吧。”
“已到霞屿，不日移送晓暮。”
“与其他国家交壤的地方，都有小动作，逆贼一旦起难，将殃及我们。”
“暗菽已调兵妥当。”
“仙茶已准备妥当。”
“霞屿已调兵妥当。”
“陛下已知，命，不可轻举妄动。”
“红，暗伏宰相，等候指令。”
“是。”
“三将留意暗菽烽火，继续与我游说诸君，切不可让丹楼陷落。”
“是。”
他们站的地方能看到繁霄的天坛，几乎不可听闻的银哨声传至愿碧耳中，愿碧双眸更暗。
另一边，皇宫里只有假冒的皇子、公主和忠心不二的宫仆留守，一个城都沉入熟眠的时候，独有宰相府还是灯火通明，丝毫不掩饰狼虎豹子之心。
两月前的今天，京城皇宫太和殿，祈圆在上。
“丹楼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梓浩白天苦心求雨，夜晚部署早已经不听命于他的人，奢图挽回空虚的国境。丹楼面积甚大，又并非我国国土，我们……”
“不必再说。
丹楼历来与我国交好，废帝在位时，曾给予跨境逃亡的子民以救助。就算我们将愿可和她的孩子摆在第一位，也不能置丹楼子民于不顾。
父皇早有部署，我继位以来，强弩厉兵，也是为了在想保护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力量。
瑞舅舅曾说，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为上者，必须以下者为上。西边三将我已经下令，任你差遣，你潜入丹楼，将他们送回来吧。”
“好一个上者，丹楼早已是他国囊中之物，我们用自己的百姓的血汗给他们挣回来？”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啧。炀浩那个老狐狸，以红色棘蜥为号，早与我私通过了，他认为我是天朝的缺口，想以我为口，挖通天朝默允他篡位的通道。
我向他制造在天朝不受重用、遭受三兄唾弃的形象，这次到丹楼，说是被父母所弃，投靠长姐便可。
可可身上有孕，我上次就看出来了，就算这次梓浩死守丹楼，我也要将她送回来。
这次过去，我还想向陛下讨要一个人，此人与我相知，我在明她在暗，最恰当不过。”
仿佛早已料到愿碧会提这样的请求，愿碧话音一落，祈圆便启口。
“红？”
“是。”
“她已在和静等候。瑞舅舅……不求他护佑，千万要助你把她拉住才好。”
愿碧握拳，轻声，“散。”
几个黑影飞窜，从城墙上飞散往各个方向。
愿碧握了握颈上挂的银哨，往祭坛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