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好奇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法净敏锐的察觉到了程以不时瞄向壁画的目光。
“有点!”程以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些画的其实也不是别的,便是我报恩寺历代住持方丈显化神通的一些事迹罢了。”法净双掌合十,轻声说道。
嗯哼?
程以闻言愣住了:“你是说,这是历代住持方丈?”
说着,程以还一指指向了墙上壁画。
壁画中,一位中年的光头僧人正站在画面中间,身后是十几个被刻意将身材比例缩小,借以凸显僧人伟岸庄严的普通人,而他身前,却是仿佛撞上了一堵高墙,虽然奋力拍搏,却又无能为力的滔滔洪流...
程以估摸着画上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位住持以无上神通,挡住肆虐洪水,庇护了世人的意思。
壁画所表达的意图虽然简单,但程以心中还是止不住惊讶:
“咦,这位住持兄居然能挡住洪水,这么勇的嘛...”
程以想到了报恩寺外那块石碑上的碑文,其上说道历代住持方丈都是得道高僧,佛法精深,法力高强,显化无数神通,原来就是这样霸道显化的!
大概是看出了程以的心思,法净含笑点头:“施主不是好奇本寺中的那件至宝嘛,这,就是那件至宝赋予本寺住持的力量!”
这是他第几次提到“佛门至宝”这个词了?
程以干笑的搓了搓手:“其实,也没那么好奇,不过既然你想说,我肯定是不忍心拒绝你的就是了...”
“是我想说吗?这明明是你更想知道的好吗!”
法净心中吐槽,双掌却是合十点头:“那便容小僧给施主讲讲我报恩寺的由来吧,关于我寺中至宝一事,听完之后,我想施主心中便有答案了!”
“想必施主也注意到了,我报恩寺是建在深山之中,至于为什么,却是要从前朝的“会昌法难”说起,因为,报恩寺是逃难逃到这里来的...”
“法难?”程以闻言愣住了。
法难是佛教的一种说法,专指的是各种灭佛运动。而每次灭佛运动,都代表则其后社会深刻的社会冲突,尤其是宗教与统治阶级之间。
法净点头说道:“前朝武唐武宗会昌年间,算起来,都是我出生之前一百多年的事情了!”
“武宗皇帝笃信道教,昏聩妄信,宠幸奸臣小人,朝纲废弛,百姓民不聊生,又天灾横行,逃难之人不计其数,如此情况下,朝廷还连年对外用兵,靡费巨大,入不敷出...”
“而当时,我佛门极是昌盛,佛光普照,度化世人,百姓多仰崇之。其时,武唐全国境内,上下僧尼不下两百万,各地僧舍佛堂寺院不计其数。又有诸多善男信女,施舍供养,甚至愿舍家侍佛...”
“如此,我佛门日益昌盛,自然引得朝廷觊觎,意图谋夺我佛门人口,财物,田产,充实国库...”
“于是武宗一声令下,强令各处佛寺不准供养甚至损坏佛陀舍利,僧尼还俗,没收财产,拆毁佛寺,如此等等,便是会昌法难。”
程以听着听着,心中忍不住吐槽“兄弟,你这屁股,有点歪啊...”
法净身为佛门弟子,耳濡目染都是佛门典籍记录,三观那些,自然是站在佛门这边,对于朝廷灭佛之事自然多加非议。
却也不想想,佛门不纳贡补缴赋税,还占有大量生产资料和人口,这些行为,可都是在吸一个封建王朝的血啊!
所以说,这事是谁先挑起的?当然是你们佛门自己啊!
可这些,又与报恩寺有什么关系呢?难道?
程以想到了一个可能...
“其实武唐朝廷对于我佛门,从来都是反对态度,甚至更早之前,我佛门特意将一枚珍贵的佛陀舍利献与朝廷,却被修为已达武圣境界,号称陆地无敌的傅奕傅仁均,借用一件号称“所当者破,无坚不摧”的法宝金刚羚羊角击断,并借此谤称佛陀舍利为凶秽枯骨...”
“又有一代大宗师韩愈,也是频出各种毁佛谤佛之言...”
“朝堂之上,如此种种行径,不一而足,如此,后来会有会昌法难,却也不足为奇了!”
“我报恩寺渊源,可追溯到会昌法难时候的佛门名刹——大报恩寺。”
“会昌法难之时,我报恩寺初代祖师于大报恩寺破亡之时,携带寺中的一件至宝逃出,一路辗转来到此地,见此地殊胜,后便利用那件至宝的神通,在此地建起了报恩寺,从此便住锡在此。”
“因为最初的报恩寺是依靠那件至宝,招来神灵于一夜之间建成的,故而我报恩寺其实还有一个流传的不那么广的称谓,叫做一夜寺...”
法净口才很不错,报恩寺的前世今生,在他娓娓道来之下,说的清清楚楚。
自初代祖师之后,历代方丈住持都依靠那件至宝的神通,在这附近留下了许多济世救人的传说,什么降服山间猛虎,驱散河中水妖,天旱求雨,退却洪流之类的,不一而足。
程以虽然做的是香火的生意,却不是佛门信徒,对于法净后来所述的报恩寺在此立下根基后的重重,他并不关心。
此时他在意的,是法净的言语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好像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如他所说,报恩寺既然有这等名声,那为何还要留在这深山之中?”
按照法净的说法,武宗皇帝触怒神佛,不就便暴病而终,皇朝随后便废除了那些抑制佛门的政策,于是佛法再次昌盛...
但那些却与这报恩寺无关,身为京城名寺法统传承的初代住持,自在此立下根基之后,便再未提及过离开的想法...
而后来程以又从法净的话语当中,得到了一个让他颇感兴趣的现象:百余年间,报恩寺最核心的僧人,永远都是住持+七名亲传弟子....从来都是八个!
“为什么要刻意克制人数呢?”
程以这边心思重重,法净那边却已经转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不如,小僧在这里请施主猜一猜,这报恩寺中的那件佛门至宝,到底是什么?”
程以抬手微微揉搓下巴,稍加沉吟之后笑道:“如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便是一枚舍利吧!”
程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方在讲述会昌法难的时候,特意多讲了一下关于舍利的事情,这让程以不禁展开联想...
舍利这东西吧,其实也分很多,骨舍利,肉舍利,发舍利,佛陀舍利,高僧舍利...
“反正只要是佛门高僧烧出来的,都可以叫舍利,也不知道这报恩寺中,会不会就有这么一颗高僧舍利...”程以心中暗想,静待法净揭晓答案。
“是的,没错!”
法净轻轻点头:“而且我报恩寺中所藏不是普通舍利,而是原本藏于大报恩寺地宫之中,被前朝武圣傅仁均击断的那枚,原本当由武唐皇室珍藏的舍利。”
“佛陀指骨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