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叟见得来人,先是眼睛一眯眼,细细打量,接着身上一颤,接着就是拍桌而起,两人手一拍,道袍宽袖一甩,向着来人迎了过去,大声惊呼“诶呀!!!!奇!奇!!奇啊!!!真是奇了!!这,这,这,老夫占星问道看相算命几十载,见过王侯看过将相,能结姻缘能避灾祸,可这,几十载间,却是第一次见小兄弟之奇异面相啊!!!!”他花白头的发髻上一根桃木簪,面色红润,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捋着长长胡须摇头惊叹,咋舌称奇“这位小兄弟啊!你,可真是这天地这天地之奇葩也!!!老夫观你行走之间全无声息,可脚下却是步距划一,想必是轻功了得,身手不低!目含锐芒,胸聚元气,面相虽奇异,可乃是千年难一遇,再看你衣冠黑漆漆,脸上笑眯眯,煞气暗藏杀气溢,泰山崩前不惊慌,定有万千过往,百十之殇,一路走来是坎坷弯曲,饱经风霜,但向来是龙潭湖五任我闯,一把铁剑战八方,正应了那一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如今已是满天云聚,雷霆炸响!只待一时风起,你必将步步高上,裂土封王,百代流芳!”
快语连珠,不给人插嘴的机会,也不等人好好思索考虑。他是摇头晃脑,称奇惊呼,一番海夸,已经把人拉到了自己摊位上。
一顿称赞过后,他左看右瞄,转了两圈桌上罗盘,手指来回掐算,又是打量点头,又是吸气长嘶,接着又是开口道“诶???!!怎么会??。奇了怪!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小兄弟,小兄弟,你快快坐好,再让老夫细细观看细算一番。你这命格啊,可真是奇异,又凶又吉,福祸相依,眉间英气,气息锋利,秉性本善,喜快意恩仇,不过一生之中杀伐居多,本该是天煞孤星,可偏偏又是手指纤长,英雄气短,本心温柔,乐于倾听,极易吸引女子,且你这目中明显有桃花纹。怕是命犯桃花啊!!!嘶!!!这,这,二者兼具,老夫也看不出来是,你这命数将往何方?这,若是错走道路,怕是要落得阎罗殿外,生死难料啊!!!”
他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脸上似有可怜惋惜,眼神也稍显平静了。
一时让人慌张不已,到底之前所言何意。这时候的人们可是信奉神佛的,这大师之语琢磨不透,担惊受怕之下,寻常之人一顿操作下来怕是已经忍不住握住这大师之手,渴求解惑消疑,指点明路。
只是,老道忘记算了一点,他手指细长,是持刀习武,极善骑射。身上黑衣是因为黑色耐脏,身上煞气杀气不假,可那本就是锦衣卫该有的,嘴角带笑,那是看他好笑,想见识下这老神棍今天又想耍什么花招。至于什么桃花纹,怕是他老眼昏花了,胡编乱造来讨好客人的。
来人正是沈七夜,只是他现在没穿飞鱼服,想来是怕被人看见锦衣卫差案无。
很明显,沈七夜是不会买他的账的。
被他拉着坐到了桌前,沈七夜听完他一番掏心掏肺的胡吹乱夸,却是默不作声,盯着他淡淡冷笑。
小坐一会,自己的戏份已经完全表演完了。可许久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提问,易六钟明显慌了。
这,这年轻人不按套路出牌啊!!!你不该是六神无主吗?接着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道:请仙师快快赐教!指点迷津!
怎么是就一个劲的冷笑,看得人头皮发麻!让人好生害怕!
他心下正忐忑不安,思索该如何打开打破这僵局。不过,对面的沈七夜却是先开口了“易大师,都是老熟人了,别整这有的没的。我今日来此,不是算命,也不是求神,是想向您老打听个事。”
那易大师听他把话挑明了,眉毛一跳,也不装了,叹了一口气,一边苦笑一边哀求道“夜小兄弟,老夫我可是向来遵纪守法的。今日早早在这摆摊,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干的可都是正经生意,你可不能不分黑白,抓我去大狱啊,老夫这举目无亲,唯膝下有一孙女,两个孤苦无依,相依为命。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老夫只是一个摆摊算命的,平日给人解解签,画几道灵符,那可都是给人消灾驱祸打。其他那些个事,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啊!你是锦衣卫,小老儿只是个江湖算命的,您那些大事我可是真的不知道也插不上手啊…………”
话还没说完,沈七夜就已经是不想等了,身子探了过去,手上推过去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悄么声的问道“前日城里出了个大案,有一群亡命歹徒声称来报十年前猎狼之仇,绑架了府尹大人和我们左千户大人家眷,你可知道这伙人的下落?”
那易大师本来是手舞足蹈,一副讨饶哀求的样子,见了一锭银子却是止住夸张的动作。瞬间正襟危坐,恢复那高人模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那银子收入了袖中。咳嗽两声,才是又以刚刚那般高深莫测的语气开口道“这,我听闻这伙人是江湖悍匪,不是本地之人。至于这下落嘛,连你们锦衣卫都不知道,我一个街边算命的老头,又怎么会知道人家的下落呢………”
沈七夜不言,只是又默默的从怀中摸出锭银子,贴着桌面递了过去。
见钱眼开,那易大师左右瞄了两眼,一看周围没人。再不顾那高深莫测的形象,直接就是一甩长袖盖住桌上银子,将其卷入了怀中,同时凑过身来,伸手挡住,小声开口道“老夫前日做生意碰巧路过三个案发现场,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那现场都是差不多杂乱,没什么特殊,只是,那案发地都留有给你们的纸信,钉住它的飞镖很倒是特别。”
“这是何意?”一听到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沈七夜急忙追问道。
“这飞镖和信啊被你当作证物带走,可留下的痕迹却是很奇怪,有的深,有的浅。定然不是一人所为!”
“我们猜测过,六个作案地点,分布还极其广泛,贼人极有可能是分散作案,化整为零了。”
“不,这飞镖留下的痕迹啊,有一个是极其深,而且它还是钉入了墙壁之上。”
沈七夜还是不解,这飞镖留下的痕迹与贼人的下落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的联系。急忙继续追问“贼人有武术底子,但其高低不一,水平无法相比,又分成了几拨。不同的人扔出的飞刀留下痕迹自然不一样?”
易大师沧桑的轻轻摇头,开口解释道“非也!非也!沈小兄弟,你想,如果是你办案捉贼,想要拦人去路,分其心神,也会抛掷飞刀飞镖一类的暗器,对吧?”
见沈七夜点头,易六中继续说道“江湖之上,凡是有点武学基础的,真正与人交手厮杀之时可不管什么下三滥不下三滥,暗器,因此,凡是游荡江湖的似这些亡命之徒,使暗器,下毒药一类阴损招数必然常伴身旁的,不过他们虽然多多少少都会一些,但杂而不精,很难一击毙命,充其量只是用来偷袭,打掩护。可城南老街角那墙壁上飞镖可是直直钉入青砖之中,非是专精于此,内力深厚,是绝无可能的。”
沈七夜点了点头,沉默几秒,又问道“假如这人是他们领头的呢?”
“领头的?可这领头不亲自去北城绑架最为重要的白夫人,跑来城南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干什么?那小女娃我听说还不是本地人士,是来金鳞探亲的来的,叫什么清照来的。”
“是李清照!!!”
沈七夜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随即脱口而出!
“这么说六起案子,不是同一伙人所为!是有人混水摸鱼!冒充另外一伙人,借他们的名,跟着绑架了李姑娘。”
“是极是极,这飞镖纸条,皆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易老道摇头晃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盯着眼前激动的沈七夜。
案发现场纸条上面的内容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或许这群人别有目的,说来向锦衣卫复仇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而且听易六中这么一分析,这六起案件还是同一帮人干的,有人藏在暗处是借他们的名,也绑架了人,速度把罪名不甩到了他们头上。
那这两伙人到底意欲何为?绑架富商,是为勒索敲诈钱财,那绑架金鳞高官家眷该是如何解释???
那一个个被遗漏的点如今被易六中一一提点串联起来,便窥见了这惊天大案真相的一角。一想到这这些,沈七夜脊背发凉,坐回了椅子上自责不已的同时开始思索
那日令箭响起,沈七夜急急忙忙与李清照告别,带着妹妹就往朱雀街赶。回到镇府司,他与妹妹得知了这城中发生大案,接着就是被分配任务,开始疯狂排查,这一忙起来就是一天一夜。如此着急的案子,任务分配到了手上,他们一旗的人只想着怎么赶紧完成任务,却根本没想起来细细了解案件详情。他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才是分别一会儿李姑娘就遭到了歹徒绑架,如今生死不明。而自己浑然不知其实自己苦苦寻求的正是这李清照的下落。
沈七夜对自己的粗心感到自责不已,但这案件才有了点眉目就让人觉得非同一般,已经容不得他再多考量。
沈七夜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心里想如果这时大哥在的话就一定能迅速做出最准确的选择。不至于像自己这样浪费时间。
拳头捏紧,沈七夜抬起头来,做出了决定。
“易大师,那些帮歹徒的下落?”
“这,这个嘛,老夫也不大清楚,知道都已经和小兄你说了。”说完这句话,易中天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什?什么???
好家伙啊!!和我鬼扯半天,原来自己也不知道这人在哪!!!
沈七夜满头的黑线,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他骂道“易经卦像分六爻,这第三爻与第四爻处在六爻的中间位置,象征的是正道和大道。你名为六中也就是不三爻也不四爻,说白了就是不务正业不行大道。你这老不羞的,拿了我的银子还敢这样糊弄我。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拆了你这烂摊子掀了你这破招牌!!!”
只听“砰!!”的一声,沈七夜知道从哪里把自己的佩刀摸了出来,往那桌子上就是狠狠的一砸。
易六中吓得一跳,抓着椅子支支吾吾的道“非也非也啊!沈小兄,以你我的交情,老夫怎会星那不要脸之事。只是你们锦衣卫查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老夫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啊……”
可话还未说完,这边的沈七夜做势就要将长刀抽出。
易老道一见这沈小是来真的,这还了得!急急忙改口道“这,这个,带着人移动太远,肯定容易暴露。这,这个,那个,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小兄不妨在内城再搜索一番?”
“哼!!老易,我可给你说好了,要是找不到人,那你就给我去玄武湖底算命去?”
说罢,沈七夜拿起长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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