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处理许清如?”
黎漾不顾腹部传来的巨大酸痛,眼中布满血丝,盯着傅清予,执意要一个答案。
但傅清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她,低沉的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沙哑:
“你身体还没恢复,需要静养。”
“我问你,许清如呢?”黎漾仍旧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可刚问完,她看着窗边那个逆光的高大身影,感受到他的沉默。
她突然笑了。
阮安、爷爷……这些年,这些人,这些事,都还比不上一个许清如重要?
“傅清予,是不是只有许清如的刀捅进你的心脏了,你才会知道痛?”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顾一切没有理智,只想往傅清予心上扎刀,“阮安是那么善良,那么好的姑娘。她这些年,一直期待可以拥有家人,过正常人都会有的生活。爷爷……老爷子不论是婚姻上,还是事业上,为你做了这么多。”
说到这里,她也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
“还有我们的三年,我们……我们那个孩子,也死在了许清如手里。那个孩子,甚至还没有看过这个美好的世界,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看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些,都不足以让你处……”
“漾漾……”傅清予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声线竟然有些微的颤抖。
黎漾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他平时冷厉无情的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情绪。
漾漾……
这个称呼,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然后唇角啜起的冷笑扩大:
“呵,傅总这样的态度,该不会还想让我原谅许清如那样的女人吧?还是说,三条人命,终于能让傅总快泯灭的良心……活过来了?”
傅清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
粗重的呼吸持续了很久,他的喉结滚动,开口说话时,眼神甚至有一瞬的空洞。
他说:“漾漾,我们的孩子……没了。”
黎漾差点气笑了,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
“多谢傅总,三年了,终于能想起来我们的孩子……”话说到这里,她话音一滞,诧异地看向窗边的人影。
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动不动僵在床上。
“是那晚怀上的,三周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脆弱的样子,傅清予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你……献血过量,刚才又情绪激动,所以……”
泪水瞬间浸润眼眶,黎漾右手颤抖着放在小腹上——
那里和以前一样,始终很平坦。
又一个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它来的时候,甚至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漾漾,孩子……还会有的。”
此时此刻,傅清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的身体亏损严重,要好好养才……”
“傅清予,”黎漾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到像被生生撕开的破旧麻布,“我们,几号办手续?”
过往那些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她从来没有过这么累的时候。
累到想不起黎家的烂摊子,想不起傅家的糊涂账,甚至不再纠结许清如的结局。
她只想静静躺在这张床上,一言不发,没有呼吸。
傅清予听到她的话,瞬间双目赤红,但还是压着脾气开口:“漾漾,我们……”
“爷爷失忆了,能牵绊住我们的孩子也没了,现在还不是离婚的最好机会吗?”
她在白色的病床上躺平,看着刺目的天花板,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到此为止吧,我们……互相放过。”
傅清予凝视着她认真决绝的样子,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黎漾,你想都别想。”他咬牙,“想摆脱我,好和温郁双宿双飞?你想得美!”
黎漾很想和他吵一架,想让他不论怎么说自己,都不要牵扯温郁,不要把温郁说得那么龌龊。
温郁那样的人,会有完美无缺的女孩配他。
可是……
右手落在平坦的小腹上,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年……
如果当年死在那场事故里的人是她,就好了。
傅清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黎漾,在怒骂完后,几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绝望,悲伤。
他不知道那女人究竟是因为还是孩子,或者是……他刚提到的温郁。
不论是哪个,他都只觉得自己满腔愤怒,无力发泄。
所以,傅清予最终只能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样子,语气满是冰冷:
“漾漾,孩子没了,就再生。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傅清予的妻子,我不可能放你去和温郁双宿双飞。”
呵。
黎漾大脑只剩空白,却本能的想要冷笑。
只是,她连抽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
“傅清予,”她听到自己说,“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这个世界太累了……黎漾想。只有死了,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吧?
“漾漾,我说过,你别想离开我。”傅清予微眯眼眸,周身气场冰冷无比。
黎漾机械地转动双眸,凝视着他充满压迫感的身影。
很久,才开口:
“我们之间,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那是极致悲痛后,彻底的平静。
看着她的样子,傅清予没由来的心慌。
“黎漾,别忘了,黎家人还在我手里。你敢动什么歪心思,不怕黎家所有人陪你一起死吗?我保证,只要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
“傅清予!”
怒吼声,在一片死寂的病房里猝然响起。
没等傅清予反应过来,右脸就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也狠狠撞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最后狼狈地倒在墙角。
他面前,温郁正缓缓收回自己打出的拳头。
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不论医院里谁来了,恐怕都不敢相信,这是温郁医生。
刚才那一拳打完,他好像还不解气,又拎着傅清予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一字一句地质问: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