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全身僵硬，紧张到忘了呼吸。
刺目的阳光打在她眼皮上，即使浓密的睫毛，都挡不住令人窒息的灼热。
“傅……傅清予？你没有回国吗？”她强迫自己勾起唇角，挤出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微笑。
她不知道傅清予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在这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可以肯定的是……
不论多么不凑巧，最后一句话，他肯定能听得清。
“以前来过挨慕国不少次，不过从来没来过这边，所以早上起来四处转转，看看风景。”男人双手插兜，神色晦暗不明。
他额前杂乱的碎发挡住阳光，把他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在这种时候看起来让人莫名觉得心里发凉。
明明他只是站在原地，黎漾仍然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咽了下口水，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呵……”傅清予微微低头，冷笑声，好像在黎漾耳边响起似的，“我啊，在这听很长时间了。”
黎漾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无数思绪涌上心头，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模拟了几百种可能的逃跑方式。
就连再次假死的方案，都有三个备选方案。
尤其是现在，光看傅清予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好在黎漾没分析透傅清予的心思也没事，因为在旁边围观的张天薇，在看到傅清予的刹那，就像看到了救星。
“傅总！”她撑着身体站起来，跌跌撞撞向阴晴不定的傅清予跑去，“傅总您是亲眼看到黎漾死的人，她是死了吧？她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么大的出血量，根本没人能活着！”
大概是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张天薇的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
她这会儿满手都是那个老头的血，还一无所知地去扯傅清予的袖子。
“啪！”
清脆的拍击声后，张天薇的手不出意外地被重重拍开。
傅清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极其嫌恶地低头给自己的衣袖拍灰，目光冷得能冻死人：
“我从来没公开说过漾漾过世，即使在警局，她也只是失踪人口而已。”
“什么？！”
张天薇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傻了，愣在原地，路都不会走。
傅清予径直略过她，走到黎漾面前，低头凝视她口罩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黎漾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时刻防备着这家伙动手。
只要他敢动，她就拿兜里的美术刀，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骨肉分离的痛。
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谁都没有先转开视线，只是四目相对时，情绪各有不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清予才轻笑着率先开口：“漾漾，你很怕我？”
“嗯，是啊。”黎漾被他这抹笑吓得，握着兜里美工刀的手更用了几分力，“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吃惊，怎么，猜到了？”
果然……只要说破，她就会充满戒备……
傅清予压抑住心底苦涩，微微叹气：
“从参与过那个关于安滨雅病情的会议，见识过你的医术后，就猜到这个‘李扬’可能是你了……但是一直不敢肯定，也害怕突然说破，会……吓到你。”
“害怕？”
黎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傅清予，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
您是傅总，傅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会害怕？
嘁，骗鬼，鬼都不信。
估计你心里已经恨死我，想马上找到那个叫黎漾的可恶女人，然后带回家千刀万剐了吧？”
鉴于过去他种种恶行，劣迹斑斑，黎漾觉得自己这个猜想一点都没夸张。
但傅清予那个家伙好像这半年进娱乐圈，专门去淬炼过演技似的。
不仅没有因为被戳中心事的恼怒，反而还满目悲伤，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漾漾，我只是担心你。如果留下你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你，我一定会放你离开的。”
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本性，可能黎漾真的要像多年前那样上当了。
现在，她只觉得虚伪、恶心。
“傅清予，是不是装出这幅情深义重的样子，时间久了，连你自己都信了？”她嗤笑，看傅清予的样子像是在看个傻子，“你猜出了我是黎漾，却还是装出一副被骗的样子，到现在被抓到现行了才坦诚。你这半年，是去中戏进修过吧？演技这么精湛，做什么总裁啊，去娱乐圈肯定能当影帝！”
心里火气大，她嘲讽人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好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以前你和我结婚之前，说过许清如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吗？阮安出事的时候，你也是有什么话都藏着，三年了才说出来。
现在，也是这样。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相信黎漾离开后，你傅清予会彻底改变？”
虽然在做“李扬医生”的时候，她就已经骂过傅清予几次了。
不过这次，用自己本来的身份，把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话说出来，感觉比用李扬的名字骂爽得多。
“傅清予，你也不是傻子，应该知道吧？我们……我和你，回不去了。”黎漾比他矮半头，明明是仰视着他的。
可不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傅清予好像比黎漾矮了很多。
“漾漾，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弥补那些失去的……”傅清予眼底闪过隐痛，无助地伸出手，想拉住她，“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我这次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一点……”
“没机会了，傅清予。我给过你机会，你早就浪费了。”
黎漾毫不犹豫地后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瞳仁中除了坚定，没剩下半点感情，
“既然已经被你发现，我就趁这次和你说清楚吧。傅清予，我们玩完了。离婚，对你好，对我也好。我们放过彼此吧，可以吗？”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漾漾……”男人捂着疼痛的心口，无助到，只能喊她的名字。
但这次，黎漾连答应都不想答应了。
她偏过头，用目光示意张天薇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