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洛君珩眉间的愁云依旧挥之不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心中隐隐不安。
客栈大堂中,两人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清茶。
任老看着洛君珩的神色,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解,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
“小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噬魂血宫的人也浮出了水面,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洛君珩摇了摇头,目光深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似乎在借此整理思绪。
“任老,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尚在武庙时,我们曾剖析过北境的局势,我也曾让您手下的组织去做一些事,逼出噬魂血宫。您可还记得?”
任老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回忆之色。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却未能驱散他心中的疑惑,于是静静等待洛君珩的下文。
洛君珩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朦胧的嶙峋奇石,仿佛在透过那层层迷雾,窥探着隐藏在暗处的危机。
“原本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不知从何时起,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洛君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安。
“未知,往往意味着失控、危险。”
任老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思索片刻后说道:
“难道这不是好事?噬魂血宫提前浮出水面,针对你的刺杀也被你反制,事情不是已经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了吗?”
洛君珩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山石之间,仿佛那朦胧的景象中隐藏着他所担忧的真相。
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缓缓握成拳,又松开,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任老,事情的确看似顺利,噬魂血宫的人提前现身,刺杀也被我化解,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不对劲。”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噬魂血宫行事向来诡秘,手段狠辣,绝不会轻易暴露行踪。他们在北境布局数百年,如今却突然被我们揪出尾巴,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本身就不正常。”
任老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凝重地看着洛君珩。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太过顺利,反而有问题?”
洛君珩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伸手从玄元戒中取出一封飞信,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在信纸上轻轻划过,仿佛在触摸着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
“前段时间,我传回消息后,两位兄长也有飞信传来。”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若不是此事佐证了我的猜测无误,我也不会如此多想。”
任老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噬魂血宫既然敢大白于天下,自然是有足够的自信,这也意味着,他们的阴谋已经箭在弦上,随时可能爆发。”
洛君珩颔首,目光依旧凝重。
“正是如此,但我没想明白,他们会从何处挑起事端。毕竟,兽王幼子虽被炼药师联盟捕获,但不论是三大势力之主,还是掌控北境的北境三锋,都不会坐视此事发生,璃阳兽潮袭城之后,他们多半已经被警告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随即,他摇了摇头,接着自言自语。
“不对,就算兽王幼子出事,看在两族共同守护寂烬绝地的份上,为了顾全大局,除了更加仇视人族之外,他们也不会与离蛟妖族交恶。”
“除非……”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仿佛已经窥见了某种可怕的真相。
洛君珩“蹭”地站了起来,颇为失态。
“不好……季吟逍有危险,我早该预料到了。”
“任老,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快赶上去……”
“好。”
虽然脑袋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以这小子的头脑,还不至于如此着急,可想而知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两人放下钱之后出门,立刻御剑腾空而起,也顾不得会产生何等影响。
……
季吟逍一行人急速赶路,他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回想起洛君珩的话,越想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穿过瀚海沙漠的边缘,四周黄沙漫天,风声呼啸。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沙漠范围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
“少主,前方有异动!”
一名手下突然低声提醒道。
紧接着,数道黑影从沙丘后闪出,正是吞灵妖虎一族的长老及其手下。
“季吟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长老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
季吟逍心中一沉,知道事情不妙,立刻下令手下迎战。
然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实力远胜于他们。
战斗爆发得极为迅速,吞灵妖虎一族的长老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季吟逍虽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最终倒在血泊之中。
混乱中,季云趁乱逃出,他手中紧握着留影石,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他不敢停留,迅速隐匿身形,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
不久后,任老与洛君珩御剑赶到,然而眼前只剩下一片狼藉。
季吟逍及其手下的尸体横陈在地,鲜血染红了黄沙。
洛君珩眉头紧锁,心中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遂止不住叹息。
“万事皆休!至此北境之灾无可阻挡,大乱将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何人敢伤我离蛟妖族少主!”
一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离蛟妖族的墨鳞长老——季墨渊。
他目光如电,一眼便看到洛君珩与任老,顿时怒火中烧。
当初离蛟妖王季无尘知晓季吟逍一路追查到瀚海城,便觉不对,遂遣胞弟前来接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是你们!”
季墨渊悲愤交加,将怀中的季吟逍放给手下,不由分说便向任老出手,他掌风凌厉,招招致命,显然已经将两人视为凶手。
任老冷哼一声,也是全力催动星辰战铠护身,身形一闪,轻松避过攻击。
他虽不愿与季墨渊纠缠,但对方攻势凶猛,不得不还手,两人交手数招,季墨渊虽实力不俗,但终究不敌任老老辣,很快便落入下风。
洛君珩见状,急忙上前劝阻。
“蛟族前辈,此事并非我们所为,还请冷静!以免中歹人奸计。”
季墨渊却根本听不进去,怒喝道:“休要狡辩!若非你们,我族少主怎会惨死于此!人族,最是信不过!”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暗中的季云终于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两枚留影石。
他声音颤抖地开口,由是惊魂未定。
“墨鳞长老,请息怒,少主之死,与这两位无关。”
季墨渊一愣,目光落在季云手中的两枚留影石上。
季云将留影石激活,画面中清晰地显示出吞灵妖虎一族长老劫杀季吟逍的画面,还有就是洞穴中密谋的场景。
季墨渊看完留影石中的内容,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
他沉默片刻,终于收起攻势,冷冷地看向洛君珩与任老。
“即便如此,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此事与你们有何关系?”
洛君珩沉声道:“我们本是为了阻止噬魂血宫的阴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季墨渊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他收起留影石,冷冷道:“此事我会如实禀告蛟王,至于你们……哼,我离蛟妖族自会查明真相。”
说罢,他挥手示意手下将季吟逍等人的尸体收起,随后带着季云匆匆离去。
临走前的愤恨一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留下洛君珩与任老站在原地,凝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洛君珩长叹一声,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第一次在智谋的较量中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对方的才智与谋略显然远在他的预料之上。
“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他低声喃喃道。
“或许从我们跟踪季吟逍到瀚海城,再到此次匆忙赶来救援,一切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噬魂血宫中竟有如此高人,能将每一步都算计得如此周密,环环相扣,实在令人心惊。”
任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这些杀戮之事倒是司空见惯。
“智谋再高,到最后依旧是实力说了算,老夫可不相信,北境之地能容许此人一直胡作非为。”
“你还没告诉老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任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洛君珩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先前我曾提过,噬魂血宫若想挑起两大妖族之间的对立,并且让这场冲突无法挽回,那么这件事必须足够惨烈,惨烈到让双方的仇恨深入骨髓,彻底断绝任何和解的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解决掉离蛟妖族的少主和吞灵妖王的幼子,同时将这两件事嫁祸给对方,便能达成目的。”
“如今季吟逍已死,蛟族长老手中又有留影石作为证据,已经足以坐实是吞灵妖族所为。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兽王幼子一事了。”
任老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洛君珩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从我们赶来瀚海城的这段时间,就已经落入了背后之人的陷阱,可惜,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继续说道:
“兽王幼子之死,可以做很大的文章,噬魂血宫完全可以借此,将人族也拉入两大妖族的仇恨之中,进一步激化矛盾。”
任老听罢,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愈发凝重。
洛君珩接着说道:“不过,若想让北境内部彻底自乱阵脚,仅凭这些还不够,噬魂血宫必定还有后手。”
说到这里,洛君珩苦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或许,事情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
“怎样?”
任老追问道。
洛君珩长叹一声,缓缓道:
“璃阳三大宗门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数百年前魔物祸乱璃阳的陈年旧事,我原本还想利用这些事来布局,对付那些害我之人。如今看来,噬魂血宫可能已经在着手布置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与忧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望着被风沙逐渐遮掩的血迹,许久沉默不语。
“小子,如今留在瀚海城也无济于事,走吧,接下来还有更多麻烦等着我们呢。”
两人不再多言,御剑离去,黄沙之中,只留下风声呜咽,仿佛在为这场悲剧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