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光华也是一枚头簪,同样也是红色的宝石衬着黄金的簪身,和刚才的相比,这颗的红宝石不见得更加的明亮,托住红宝石的金边角和簪身耀眼八方。
这是宫里出来的贡品,晋王梁仁的母妃生前还是得宠过的,否则也就没有梁仁,虽然那属于个人的辉煌一闪就逝,也有几件贡品留下。
是上等的吗?
非也。
在宫里及钟鼎之家不是,只有在民间,它们是上上等,别人没有见过的稀罕物品。
贡品与民间的珍宝相比,除去宝石的优质以外,就体现在做工上面,一道镂空、一个刻丝都铺垫着心血,整个成品也就自然的珍贵。
有一个关于珠宝和女人的说法,认为女人天性爱珠宝,这真真谬论,珠宝也同样动男人的心,只是从使用的频繁上来说,首饰对女人像男人追求的官印,所以长此以往的积累着,女人自己也认为天性爱珠宝。
承平伯夫人也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烙印,箱子一打开,她的眼光就无法挪动,刚才接受首饰等于接受模糊危险,这想法不翼而飞,再也寻不回来。
人心可以试探,人性却不能,一锭黄金打不倒的人,拿一座金山试试,大与无穷大是两个境界,承平伯夫人也不能例外,一枚华丽的头簪她不放在眼里,一枚出自能工巧匠的华丽头簪她就此折腰。
把梁仁满足的心花怒放。
殿下打个哈哈:“咦,这个怎么也拿来了?”
永守伸头看看,想了想:“这是殿下上回拿出来打算赏人,后来赏了别的,还没送回库房,所以又一起带来。”
梁仁拿起头簪往袖子里揣,承平伯夫人的目光跟过来,梁仁示意她继续往箱子里看,那里雪花般的纹银:“夫人,这是你的。”
说完,殿下负起双手,施施然的就此离开,他能感受到背后有目光,又或者仅仅是他的想像,反正他挺开心。
和他反过来的,承平伯夫人得到想要的银钱,挺不开心,让管家在账册上入库,承平伯夫人借口回房换下朝服,茶香和茶花帮她重新梳妆,承平伯夫人眼神幽幽。
她的丈夫承平伯有回带她看家传的东西,把首饰拿出来给她佩戴,当时自豪的道:“喏喏,你看这件,三百年前的匠人手艺,据说失传.....”
在这样的演说之下,承平伯夫人知道匠人的手艺远比黄金宝石的实际价格值钱,她今天错失好东西,这让她出门会合秦氏用早饭时,更加的不开心。
林姓商人走上来的时候,承平伯夫人吓了一跳:“哦,你还没有走啊?去帐房拿钱。”
“钱已拿到,还没走是想再次向夫人感谢,您帮了我的大忙,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承平伯夫人明了:“哦哦,你余下的还有鸡,”为刚得到的银钱,这就有了微微的高兴,能赢鲁王府也值得高兴,大大方方道:“剩下的还有多少鸡,我想办法帮你开销掉吧。”
林姓商人等在这里,为的就是这句话,还有,他差点被栽赃进去,走私是大罪,掉脑袋的事情,心里的气一波波的往上涌,这是个老油条,只有他占别人的便宜,吃亏这事情不成,他还想再挑唆几句。
殿下面前不敢乱说话,就和伯夫人说说,都是贵族,区别应该不大。
作揖打躬地道:“剩下的鸡还真的只能求夫人帮忙开销,夫人您想,有些事情我扛不起啊。”
“我知道。”承平伯夫人也这样看。
她虽然不知道昨夜梁仁和林姓商人之间的事情,却知道万一剩下的这些鸡在其它的地方又被查,结合着今早忽然的御史闯入,风波返回到殿下和自己这里也有可能。
“等我安排好,就让人送信给你,也许三天,也许五天,也许时间更久,在这期间守好你的鸡,千万别大意。”
“是是。”
林姓商人心底一块石头落下,又能把鸡就地换钱,他满意的走出承平伯府,一抬头,发现今早对他天时地利人和。
送鸡的时辰对,地点对,承平伯府不是个容人撒野的地方,要是御史们搜索他的船,什么证据没有也不会有最后御史反被押走的解气,人和呢,前面那站的不是文老板,把他挫骨扬灰都不解恨的人。
文听雨来看效果,先开始站位不对,以为御史押着承平伯府的人会从大门出来,他在大门那里站着,等来等去没动静,就向附近的人询问。
有人告诉他:“早上我看到大人们从角门进去,威风的很。”
文听雨又走到角门,承平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今早还不是抄家,给去世的承平伯颜面,应该是把伯夫人掩饰几分的从角门带走。
这是林姓商人送鸡的那个门,丁乌全随后带人闯入的那个门,永守押着丁乌全等人从大门出来,文听雨就没有看到,晋王也是从大门离开,林姓商人则是原路返回,和文老板碰个顶面。
文听雨的眼神紧绷,怎么,姓林的没让带走?
“老哥,”林姓商人满面春风的过来。
文听雨这个年纪和他丰富的阅历,假笑虚笑背后藏刀的笑都会,也带笑迎上去:“货送完了,钱全给了吗?有用我的地方,还是那句话,你只管说。”
林姓商人在肚子里骂,用你的地方太多,比如爆打你的狗头,砸断你的坏筋,打断你的狗牙狗舌头。
面上笑容更深:“多谢老哥,钱全得了,现在只有一件事情不痛快。”
“你是指剩下的鸡吗?”文听雨迫切的想知道丁乌全等人进去发生的事情,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为林姓商人筹划。
林姓商人大笑:“还是老哥懂我,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合计合计。”
这正中文听雨的下怀,他在南兴相对的熟悉,在背街找到一间茶馆,二楼上包间里门帘仿佛铁门,放下来以后外面鸦雀无声,什么都听不到。
林姓商人赞不绝口:“还是文老哥的人头熟啊。”在心里把文听雨往死里骂。
他在南兴这么熟悉,商行里不会少认识人,真的想帮忙,用不着举荐自己求承平伯夫人,真的想帮忙,承平伯府的商会不可能没有商行到场。
几船鸡,有那么难卖吗?
如果是在林姓商人熟悉的任何一个城池,他随便的拉几个商行来也就卖出去,这不是他在南兴这边的商路还不熟悉吗,就差点被坏老头子送上断头台。
关于文听雨的参与,林姓商人向梁仁说过,殿下为什么没动这老头子,想来有他的原因,可是林姓商人等不及,他要在自己回家以前,看到坏老头子遭殃。
三言两语的把早上的事情做个解释:“这伯府不可靠啊,御史闯进来说他们家走私,老哥,这鸡还能卖给她家吗?”
文听雨眼睛发直:“查伯夫人走私,你.....在旁边没沾上?今天这御史客气,我见到过的御史全是沾边就查。”
“嘿嘿,他查我做什么?应该查查伯夫人那凶神恶煞的,老哥你说,我好心把鸡杀了送给她,省她的事儿她不领情,正骂我呢,御史就来了,她就把钱给了,”林姓商人一脸的幸灾乐祸,眼神在文听雨面上瞟来瞟去。
文听雨完全没看到影射的是他,他大惊失色:“鸡杀了.....也帮她家拔了毛吗?”
“这不是费话吗,杀鸡有不拔毛的吗,不过啊,”林姓商人贱兮兮的压低嗓音:“鸡肚子没开。”
文听雨结结巴巴:“为什么杀鸡,活鸡还在不在?”
“别提了,我船进码头就选仓库,怕的就是这一出,这天气要是涨水,人瘟都说不好,我那鸡也逃不掉,今早幸好我醒的早,一看,昨天选好的鸡一早全死了,我赶紧丢到河里,又让个伙计去仓库选鸡,”
文听雨打断他:“这与杀鸡有什么关系?”
“不杀,万一有鸡也陆续的跟着发鸡瘟怎么办?这鸡可是一批买来的,分进仓库的时候怕它们生病,着急了些,现在弄不清楚哪些鸡在一个船上,在一个船舱里,我干脆的,让把送货的鸡全杀了,让夫人们看不出来。”
林姓商人晃动着得意,文听雨一阵一阵的发寒。
没有夹带,丁御史你还好吗?
他坐不住了:“老弟,我刚想到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姓商人拉住他:“老哥,帮我出完主意再走,实话告诉你,我的鸡不能再等了,这几天就得全卖喽,这么多鸡杀起来麻烦,我没功夫开鸡肚子,要是多停几天,鸡肚子也得先剖好,鸡肚子,你听到了吗?”
“好好,瘟病还是别开鸡肚子的好,我知道了,失陪少陪。”文听雨胡乱说着,挣开林姓商人离开。
门帘打起又重新放下,林姓商人冷笑:“鸡肚子,你记住了吗?那里也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以你的手段想来不难吧,反正不管你夹带什么,我都装看不见。”
......
鲁王到底拿出多少东西陷害自己?
这是晋王梁仁回到他的临时住处,一直思考的问题,他为这个花费时间的目的只有一个,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梁仁想要这批送上嘴边的东西,这比他大老远的走私可省事的多。
他没有动文听雨,因为这个答案应该在文听雨身上,打发人跟踪文听雨,不过现在还没有回话。
几十斤铜,几十斤盐,几十斤铁?这不像鲁王的手笔,而且这个数目的东西很快就能分开,对自己毫无影响。
几百斤铜,几百斤盐,几百斤铁?梁仁的目光火热,这是一块小肥肉,既然来了就别走,怎么样也得吞下它。
这对于梁仁是个挑战,包括这几天发生的困住蔡谦、幽禁张汇青、和今早的杖毙鲁王府的人,对于梁仁全是大事件。
他感觉自己一个人办不成,需要和书房的先生们商议,停止看秋雨的目光,往旁边侧一侧身,打算让长安回府请章乐瑜前来。
房门恰好的敲响,章乐瑜的嗓音响起:“殿下。”
“进来进来,你怎么来了?”梁仁喜道,在房门推开和章乐瑜四目相对以前,他的烦躁接踵而来:“又是信?”
章乐瑜陪笑双手送上,信的封皮上写着气势夺人的几个字,“黄州大将军奚重固”,打着火漆印,这是绝密的信件。
梁仁深吸一口气,把涌动在嘴边的不耐烦压下去,伸手拆信,脸上神情里一直写着“耐心耐心”的字样,章乐瑜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
“不然,我去一趟,殿下看可行吗?”
“你去一趟吧,等下我让永守选几样贵重的珠宝你带着,多多的请奚将军体谅与我,我远不如他做起事情来自由,再告诉奚将军,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我决不会变动。”
梁仁说到最后苦笑不已,嗓音转低:“他就不能别总催我,我不解释他也知道我为什么拖拖拉拉。”
章乐瑜也有同感:“我看奚将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有逼迫殿下的意思。”
“关于这点我们见面的那回,我就挑明,我自知没有那个天份,也没有那份能耐,他当时要是有这个意思,我绝不会和他约定,现在他再有苗头也不行,他是不满意我,可以找别人,我不拦着,也不会说他单方面撕毁约定。”
梁仁看向章乐瑜:“你见到他,也可以旁敲侧击的把我这想法再说几遍,多说几遍,他要是有野心,大家趁早散伙,免得耽误他奚家青云直上。”
章乐瑜也点头:“是啊,他最近催的确实着急,请殿下放心,我自然拿话和他周旋,实在不行,我也赞同一拍两散,殿下现在不是强出风头的时候。”
梁仁霍的看他,面容转动的时候带足风势,微沉着脸:“乐瑜先生,你也给我牢记,我自知没有那个天份,也没有那份能耐。”
章乐瑜笑了:“是是,我口误了,殿下的为人我知道,守好南兴就是您的心愿。”
“嗯。”
梁仁舒坦了,神情里的紧绷缓缓的放松,在他的内心里,鄙夷却一时半会儿的下不去,那个高度有什么好呢?纵然人人都向往,他梁仁从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