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贝在这一天里被承平伯夫人彻头彻尾感动,早在他进入伯府商会的那天,他仅是个外地土财主,他相中的是伯爵府第不可能像街头混混家,把他一坑到底,官府衙门里出来的,谈不上义气,多少总需要讲些道理。
后来证实他想的没错,他在南兴一炮而红,起初大把的撒银子立下大贝爷的名声,后面的生意只要货好价真,件件顺风顺水。
他当时打定主意拉拢好侯三,和林鹏做朋友,这两位是他走近伯府的关键人物,他的本意是南兴生意依附承平伯府。
他的爹往南兴跑上一趟,回家整吹了一年,直夸儿子出息,虽然周大贝虽挣钱,可出门不是在家,在别人地头上被坑找不回来。
南兴的商会是周大珍老爷子把周大贝赞不绝口的头一回,以前他也夸大贝挣钱回来,可是算一算花出去的也冤枉。
直打到南兴冤枉钱花得少,晋王梁仁能在半年多里把第二年税银缴纳,他在短短时间里整理出容纳货物、商人付费的流程,并且用军队加以监管。
货到南兴的商人第一个放心的就是,进入南兴境内,就不用担心坑蒙拐骗,只要货好价真就有人洽谈,接下来收钱也不用担心,如遇坑蒙拐骗,自有衙门出面。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周大贝在南兴花的哪门子冤枉钱呢?他跑到红街摆阔炫名声,从而吸引更多的商人认识他,知道买山货就找他,他不得被红街老鸨们刮上一笔?
在商人的眼里,其实这可以不叫冤枉钱。
周大珍又把儿子夸上天,周大贝的心里还有谨慎,山里土财主和伯爵府第的差距天涯海角,他总有些伯夫人刚没有丈夫,所以刻意拉拢人的想法。
也因为这种想法,他追着林鹏、侯三到西咸,不肯离开一步,怕的就是他和承平伯府并没有深厚的主顾关系,他认准林鹏话里话外是伯夫人的心腹商人,他怕林鹏有好主意甩下他。
西咸的生意实在难做,不仅鲁王府会这样,东临楚王对盐的管制也一样严厉,外地的私盐贩子往往手里是没有盐引的,他们依附于本地知根知底的盐商,只有是西咸本地,且居住超过三代的人,才能凭户籍从官府手里开出一份盐引,凭盐引从盐矿取得规定的盐。
所以为什么叫私盐呢?外地人一般拿不到盐引,少量的利用各种事情得到信任的才有,没有盐引的统统是私盐。
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很快判断这份生意不适合他们,可是林鹏锲而不舍的寻关系求消息,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跑上门,碰一鼻子灰也不后退。
侯三这个混混在哪里不是耍,林鹏不走,他就不走。
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不知道他们求的是财,林鹏求的是自己性命,纵然经营到最后不能牵制鲁王,能撬一把鲁王根基也是好的,这三位被林鹏感动,背后一合计:“难怪林老板家没有山头,地也不多,三代攒得出十万家业,人家做生意确实刻苦。”
周大贝指着李元宝鼻尖:“你怕吃苦吗?”
“不怕,这虽苦不被坑啊。”
又指姚福星:“你怕吃苦吗?”
“不怕,在家闲着也是度日。”
三个人定下心跟着林鹏,时常的拿出主意。
事情就怕往深里推敲,三个人每每被盐的巨大利润惊的说不出话,亲眼看到莫大的收益和在家里睡着坐着趴着听到的不是一个感觉。
这么多的钱?
这生意如今变成不弄到手不甘心。
不过呢,离变卖家产还远,适才他们说的卖家产,主要由不甘心引起。
松江的来了又走了,周大贝双手捧着银票,他的心也坚如磐石。
“五十六万,伯夫人她不怕咱们卷财跑了。”周大贝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有想到他周家十几个山头摆在那里,他可怎么跑?
不过坏人呢,想跑也多的是办法,而从南兴去西昌打官司,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
可是伯夫人不怕啊,这就说明什么......李元宝跟上:“嘿,夫人她不怕,说明这生意能到手。”
“对,小李总算说句人话。”姚福星道。
李元宝往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我是你东家,你现在扮我伙计,给我低声下气些。”
姚福星干瞪瞪眼,没有办法,他们确实还扮着呢,忍气道:“好好,哈,东家说的好。”
周大贝重重一脚踩上椅子,双眼嗖嗖冒红光,喘着粗气道:“没的说,这票咱们干定了,钱不够大家凑!”
侯三看着想笑,混混只要眼前有吃有喝,还是以前德性,很少有着急的时候,他碰碰林鹏:“哥,咱们是强盗吗?干的是这一票?”这不是生意吗?
再一看,林鹏也是瞪着眼睛血红:“当强盗能拿到盐矿,一小角盐矿,我干!”
承平伯夫人送来节余,重新鼓舞接近崩溃的几个人,他们开始认真和侯三带来的人周旋,以财大气粗为形象,誓要拿下一个盐矿,一角也成。
而做生意有定金一说,也不用现在就赶回家卖山头,他们把手里的钱凑在一起,加上伯夫人送的几十万,在梁宝贝六个月的时候,进入洽谈契约阶段。
主要是太傻,人傻又有钱,一百万的东西掏三百万也成,这附近的混混都被侯三成功调动,都想在这里分一杯羹,盐矿的主人虽不想卖,也被混混们或者强压、或者花言巧语,最终说动一个。
承平伯夫又送来一百万两,再次把周大贝感动的眼泪哗哗,他还是纳闷:“夫人就不担心咱们卷财跑了呢,这是相信咱们啊。”
侯三吆喝:“签下这契约,各位,拿出精神头儿来,早点签下来!”
谈契约的时候,林鹏以经验老道的二掌柜身份出现,展示滴水不漏。
商场上一直有定金这种说法,而上千万两,指望谁随身携带都不现实,银子分三笔支付,这样他们就有回去变卖家产的时间。
而林鹏又指出盐矿要价三千四百万这不可能,都知道的,鲁王府占一半,这就砍掉一半价格,而余下的一半,如果主人肯卖,林鹏说我们买了。
把主人吓的不轻,连说失赔,退出去向怂恿他的混混们道:“你们知道的,这矿共有四家,我自己都不占一半,怎么敢卖给他们?”
混混们只认钱,契约一签,这里面的虚头巴脑的他们都有份分,就中周旋,也因为主人近来缺钱,他和另外两个股东不好,一般来说盐矿股东闹矛盾只有一种,忽然世仇家仇的毕竟不多,大多是想挤走别人,自己独占这矿。
最后这主人的那份,林鹏等人购买三成左右。
这主人占一半的大多半,总盐矿的三成,林鹏等人购买三成左右,实际变成十分之一盐矿的东家,但是外地人在衙门里不能通过这份契约,仅是与这主人签订私下合约,证明他有三分之一还多的盐矿收益归于林鹏等人的东家,尤二娘子尤桐花。
契约签订那天,承平伯府无疑来人,林诚管家赶来,把这主人向神秘的尤二娘子称赞话说个全套,也难怪,麾下有嚷着“家里十个老太爷挣家产,几千万全归我一个人”的李大财主,别人只能敬佩尤二娘子。
林诚又带来一百万两银子,并塞给林鹏等人辛苦钱,林鹏等人没有要。
也即是,前期的所有银两,都由承平伯夫人拿出,李元宝等人乱花的钱,并没有白花,折成他们的股份。
拿到契约的当天,林诚就和林鹏等人另签一份契约,这十分之一的小盐矿里,五个人共占四点零一成。
为什么有个零一成,侯三没钱,他本不想要,他觉得林鹏有份,他有钱花,这就足够了,可是林诚不答应,说伯夫人交待过,三爷也是辛苦人,必须要有一份。
周大贝等人也不肯丢下他,辛苦这两年容易吗?他们劝着侯三少要点儿,最后减成零一成,而林诚代伯夫人答应,侯三的本金最长分十年支付。
周大贝等人在这里不是不肯帮忙,而他们要把余下的钱凑出来已经吃力。
总价三千四百万的盐矿,有人要说了,三百多万就拿下来了,事实上不是,众多等着分钱的混混决不会放过这笔大财,他们说着林鹏等人的劣势,不是本地人就得从原主人的手里拿银子,只这一个名头儿,就得付钱。
然后七七八八的找出一大堆原因,这十分之一的盐矿,一个整数,一千万两。
承平伯夫人在今年拿出两百多万两,余下的周大贝三个人答应他们凑出来,这三个土财主眼尖心亮,往南兴来了几年,早就打听过伯府的根基,能拿出这两百多万两,算是家底掏空。
三个人认为伯夫人可能还借了一部分钱。
林鹏呢,他更清楚伯夫人手里有笔文家珠宝,在两位殿下大婚的时候疯狂上涨,可即使那一年伯夫人出售并加上伯府原先的珠宝,林鹏也认定伯府家底掏空,说不定还借了一部分钱。
送林诚离开,身影远去,几个人拜倒在地,他们不同路,所以先送林诚再各自回家,起身后,五个人眼珠子还是红的,纷纷道:“凑钱去,不吃不喝也要凑出来!”
......
正月十八出生的梁宝贝,到八月中秋这个节日,足的八个月整,这孩子带的用心,两个医生守着,几乎没生过病,又活泼健壮,这就要学走路,时常在她娘的怀里踢来蹦去,没一会儿停歇。
伯夫人和秦氏坐下来,就商议着给她断奶,断奶过,伯夫人就要减肥,她如今又白又胖,有时候照镜子就要笑出来,她像小时候过年卖年画上,那个大阿福。
年画儿要花钱,有这个钱还不如吃糖葫芦,承平伯夫人从小到大没有贴过那胖胖娃娃的年画,不过她一直记着。
她可不能这么胖的下山去,如果被人看出她产后发胖,那可不好。
避嫌这种,有时候也会避的过头。
茶香把宝贝抱出这间房,承平伯夫人斜一眼没有说话,只要她还在这山上一天,她就做不到阻拦殿下看孩子,而她也向殿下当面指责几回,殿下最后让她找不到。
他就在这片房子里,可是躲伯夫人不难。
伯夫人忍着,只要下山,她就不给他见孩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会想起晋王殿下在宝贝百天时,给一百万两,百天的时候离端午节不远,可是端午节又给一百万两,两百万两均由晋王梁仁支付。
中秋又是一百万两,现还在伯夫人手里,因她就要下山,所以下山后再带给林鹏,林诚还没有回来,伯夫人还不知道契约签订的结果。
可是这样也不能买好宝贝的娘,承平伯夫人还是不愿意让他见孩子。
这就房间里商议着断奶,外面的房间里,梁仁抱着梁宝贝在乐,茶香有时候走远几步,梁仁就问宝贝:“你娘呢?你娘如今愈发的好看,她自己知道吗?”
梁仁不是怕伯夫人指责才躲避她,他是见到她后,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他想亲近她。
前面见几回,是梁仁试探着克制,后来发现克制不了,干脆不见,或远远的见,每看一眼殿下的情恋得到极大满足,他回房能陶醉半天。
爱。
与不爱。
确实泾渭分明。
他的正妻奚端秀和慧妃勾勾搭搭,逼的奚重固在这期间写两封信向梁仁致歉,腹黑的晋王收下舅兄的歉意,却还是对妻子不加管束。
个中原因,知道内情的人都会知道。
其实梁仁约束王妃,最容易不过。
周妈妈再卖力,也不敌慧妃在今年给奚端秀返回的礼物,和一封信,奚端秀说依礼要回,推迟一年的第三批礼物还是前往京城。
梁仁不管,他当然不管,如果没有繁重的公文,他可能会偷着乐。
他甚至不肯按奚重固说的,克扣奚端秀的银钱。
奚重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写信给奚端秀不起作用,只能认倒霉,让幼妹把嫁妆全送往京里算了,可是晋王府的钱,总不能便宜冯慧妃。
而梁仁一旦开始约束奚端秀,就应当约束到底。
可是,梁仁不管,他高兴还来不及,反正奚端秀就那么些钱,送光他倒不会再给,爱送就送吧,再说,舅爷的道歉信还挺好看,他愿意再接几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