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宝贝和母亲香面庞说话,晚饭前她重新戴好小面纱,换上新罩衣,由母亲握着小手,经过打通的房间出二门,封闭的长廊走上一圈,在这附近的房间窗户外轮流的喊上几声。
“张大苗,我来看你了,你要好好吃药,早出来玩。”
“好呀好呀。”
“赵小桐,你要听医生的话,早出来玩。”
“好呀好呀。”
性情格外古怪的孟家医馆负责诊治这些重病的孩子,听到外面奶声奶气的喊声,也会露出欣慰笑容。
孩子们向小伙伴的鼓励一定起作用,梁宝贝每天来喊上几声,巴着和她再玩耍的重病孩子们就会乖乖吃药吃饭,好的特别快。
承平伯府接下照顾今年犯时疫的孩子们,未来小主人梁宝贝当仁不让。
回房去,重新洗手、去罩衣,喝几口清热不苦的汤水,晚饭时候到来,吃过晚饭,梁宝贝陪着母亲,或者母亲陪着梁宝贝,去看自家的小弟弟小妹妹。
九家四十一个舅爷,去年成亲十八位,三位有喜,在小罗氏之后生下两个小小子和一个小姑娘。
孩子喜欢孩子,梁宝贝会和他们说上好一会儿的话,听着他们的啊啊声。
舅爷们喜欢梁宝贝,舅奶奶也一样的更加喜欢。
睡下来,伯夫人和梁宝贝有说不完的话,如果没有丫头提醒着,母女可以玩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在丫头们提醒宝贝姑娘明早还要上学去呢,伯夫人才肯哄女儿入睡。
天在二更里头,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房里温暖如春,也不再孤单。
有时候春潮还会袭击伯夫人,可是梁宝贝的到来让整个伯府焕然一新。
......
“梆、梆”,敲响二更。
周妈妈从王府二门的一间房里出来,后面跟出来两个面容愁苦的妇人道谢:“谢谢妈妈,王妃是个大好人啊。”
在没有得到殿下的差使以前,承平伯夫人救助城里感染时疫的孩子们,奚端秀也一样应该。
周妈妈让梁文代回殿下,把王府的房子也收拾几间出来,也收留二、三十个孩子不等。
王府的名声更加响亮,可也吓人,而这里没有梁宝贝,孩子总是愿意和孩子在一起玩耍,周妈妈用尽力气,一开始也有上百的孩子在这里诊治,住不了两天就要和梁宝贝玩耍,从而转去伯府。
其实梁宝贝没法同几百个孩子玩耍,不过伯府里孩子太多,你嚷我喊的,像个孩子乐园。
奚端秀还没有睡,周妈妈进去见到她对着烛光下的信件不错眼睛,熟悉的印章让周妈妈问道:“慧妃娘娘又来信?”
“妈妈你拿去一观。”奚端秀神色犹豫不定。
在周妈妈看来,慧妃的信没有一封是正经话,全是教唆、污蔑、中伤。
教唆的是奚端秀,污蔑的是奚家不重视出嫁姑奶奶、中伤的不仅绯闻男女梁仁和伯夫人,还有南兴的官员,郭喻人只怕和伯夫人有私情,所以向着她,那章乐瑜肯为承平伯夫人上金殿怒骂,应该也有私情.....人能想到的恶毒,被慧妃用不带脏字的书面用语表达于纸上。
这封信主要是教唆。
“男女私会怎么会被身在内宅的你抓住?一位殿下有数不尽的法子隐瞒,你说他们近年没有往来,我只怕你被瞒的好苦,而孩子身世不难揭开,古时曾有过这样的案件,二人争子,判决一家一半,舍不得孩子性命的那个就是亲生爹娘......”
“不成!”
周妈妈把信拍向桌面,额头青筋爆起:“家里大老爷屡屡来信谈到为林家宝贝定亲的事情,今年夏天家里也送来小爷相看,倘若林家宝贝出事,家里大老爷颜面往哪里摆放?”
慧妃怎么可能是好意思呢?她巴不得奚端秀和承平伯府拼命。
奚端秀还是看不穿,她幽幽的道:“我也没说这就听她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留着信等你回房,要说家里大哥的颜面,他每个月写信骂我,难道还没有找回来?”
奚重固对梁仁和奚端秀现在采用强压的手段,梁仁倒能接受,过继就过继吧,过继后不见得就是世子,奚端秀却受不了信里的强硬口吻,接娘家信件原本是她的盼头,现在变成噩梦一般。
周妈妈劝她几句,看着她睡下来,她白天事多,很少上夜,回到自己房里去睡,唐氏蹑手蹑脚进来,嚅嗫道:“我可没有挑拨,全是慧妃的意思。”
周妈妈看她,劲头早就下去,殿下能收拾唐氏,唐氏也就老实,可见殿下以前不肯过问唐氏,揣的也是隔肚皮人心。
十五姑娘新婚燕尔,向着夫君希冀情意甜蜜,她的夫君揣着一把好算盘,拨动着利益得与失。
周妈妈沉声道:“林家小姑娘的身世我会去查,证据到手我就和殿下摊牌,否则请家里大老爷来,大家当面撕个清楚!”
“周妈妈厉害。”唐氏谄媚,她向晋王亏待奚端秀的愤怒,终究敌不守性命掌握在晋王手中,奚端秀鼓动她时也脾气上来,私下里想想,唐氏还是惧怕。
周妈妈愿意出头,让她去吧。
周妈妈让唐氏不要出门什么的,她都肯听,只有一条不成,不和宋婆子见面做不到。
唐氏和宋婆子就像锅配锅盖,宋婆子说的每句话她都肯听。
宋婆子和唐氏就像猫戏老鼠,唐氏这内宅长大的妈妈看不穿。
由唐氏陪伴长大的奚端秀是糊涂的人,因唐氏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周妈妈也没有把宋婆子太放心上,她的重心只有殿下,殿下肯回王妃房,他在外面有多少私生子女都不打紧,反而,王妃和殿下夫妻回暖后,王妃可以居高临下的决定收回哪个,不愁殿下不感激。
当下周妈妈随口说着不要乱出门的话,唐氏也就听听,周妈妈也就说说。
......
这个新年林鹏等人再次没有回家,周、李、姚三家老爷子带着山货到南兴,承平伯府邀请三家入住,三家高兴的像个孩子。
再加上林娘子带着一儿一女、侯三父母和三娘子及亲家,伯府四十二位舅爷除守军营的余下三十三位,及妻妾和梁宝贝,坐满一个大客厅。
欢声笑语里是个丰盛的年,西咸的收入由任天志和修觉云带队收回,这一回顺顺利利,龙门商行招牌够响,从收息上看也是丰盛的年。
入股的人,晋王梁仁、舅爷们表示本利再次投入西咸,他们都不缺钱使用,林鹏写信回来声明五个人只拿管事费用,不敢再谋高利,伯夫人作主把属于他们那份再次投入西咸。
商会顺风顺水的开着,另一个老妾罗氏戴着指甲大小的宝石簪子,笑的满面花朵开。
梁宝贝年纪小不敢给她听太多鞭炮,伯府准备大量烟花,一簇簇放出来,被母亲帮忙掩耳朵的梁宝贝大声叫好,像是有她一声喊,承平伯府生机浓浓。
西咸的新年夜里风雪交加,和南兴没有区别,林鹏等人跋涉在雪地里听着自己的喘气声,最新得到的消息,他们要在正月初五那天出现在几百里外,而这冬天路实在难走。
周大贝瘦了,他和李元宝、姚福星不再以土财主示人,这不是在南兴打出自己名号,在这里倘若被鲁王府盯上,顺藤摸瓜就知道他们谋图盐矿,脑袋随时要掉。
就是侯三在这劳累的过程里也变得端庄,一点儿嬉皮也无。
岔路口停下,大家抹着脸上的汗水,李元宝大喘气:“老三,你确定这是条近路。”
“没错,难走了点,可是走一半呢,你们也看到了根本不能跑车。”
“我,我看到了,我我,累成了马。”姚福星跟着喘。
林鹏算着时辰,把包袱往肩膀上托一托:“兄弟们抓紧,天黑见到村子,才不耽误明天行程。”
周大贝一咬牙,酸痛的双腿重新站直,咆哮一声:“走!”
五个人在雪里拄着拐杖,一个连着一个向前。
这吼声惊动一个人,他回头看着,见五个人走的疲累,好心的问道:“你们去哪儿,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里路不好,车也不能坐,但是前面倒有村庄骡马,就看你们去什么方向了。”
五个人轮流走在前面挡风,从而让后面走的人减少吃力,这会儿是林鹏在第一个,他听着说话的人本地口音,问问路也挺好,他停下来拱手:“老丈,我们往西走,一直往西,你有什么好法子更快呐?”
说话的时候眼睛和对方的顶上,两个人全是老羊皮袄子裹着,脑袋、脖子和嘴巴都护着,露出一双眼睛看人。
目光对上,林鹏一个激灵愣住,对方一个激灵后眼神恶毒,高叫一声:“是你!”
他手里也有个拐杖,否则雪地要滑,抡着拐杖向着林鹏脑袋就砸,不知道他用多少力气,“呼”地一下子,掀起大片的风雪。
林鹏一个闪身让开,拐杖砸上雪地,坚硬的雪地出现一道白痕。
周大贝吓得:“这是怎么了!”
侯三混混打架的经验最多,问原因费功夫,一个虎扑按倒那个嗓音苍老的老头,这时候可以从容问原因不是,可侯三还没有问,老头嘶声尖叫:“来人呐,拿贼呐......”
林鹏本来躲闪开来,闻声扑将上来按住老头嘴巴,眼神里迸出狠毒,和老头的恶毒狠狠撞上,林鹏恶狠狠骂道:“商认宝,闭嘴吧你!”
他往四下里看,一直林鹏规避西咸王城周围,这是冬天大雪看不清景致才跑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文听雨的坟墓就在附近,林鹏带人安葬,他知道位置。
“走,去那里!”
侯三四个人动容:“咱们时间紧巴着呢,管这人与你仇有怨的,咱们没功夫管,打晕他,把带的衣服多盖几层,让他自己醒去。”
林鹏看着商认宝迸出的青筋和通红的眼睛,他也红了眼睛,说话都像野兽嘶鸣:“这是我的债,我赶上了,今天把它了结!”
凭着记忆把商认宝又是推又是抬的弄到文听雨墓前面,取出商认宝口中的布巾,商认宝再次大叫:“有贼啊......”
“别叫了!”
林鹏怒道,在风雪里他取下遮脸的老羊皮,露出全部的脸:“是我,你没有看错!今天咱们当着姓文的混蛋面前说个明白!是你文家欠我的,不是我欠你!”
“你放屁,你杀了我家掌柜的,你害我坐牢!你害我家大爷穷困而死!”商认宝一字一句。
侯三本能的跳起来:“不可能!”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谨慎些,看看林鹏,再看看商认宝满满的仇恨,也摇头道:“林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不是,姓文的父子不是死在我身上,收尸的是我!就是你商掌柜的进监狱,别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我也对得起你,你出狱后有人给你一千两,你还记得吗!”
商认宝也不肯听,还是要骂,林鹏摆手:“你等我听完,你要骂就骂吧,我敬你为东家奔波这几年,可我也不是好冤枉的。”
周大贝劝道:“商掌柜的是吧?您老先听听再说。”
林鹏从他贩鸡开始说,周大贝作证:“确实是我要这船鸡。”再说到他遇雨受阻在南兴,文听雨怎么接近他,两人怎么好上,文听雨怎么鼓动他去的承平伯府,只晋王夜探大船没有提,林鹏说自己发现鸡身上绑的有东西,最后说到文听雨从南兴放回。
“我是有杀他的心,我跟在他后面,可是他进个小巷子我错开一步,他脑袋就分了家,当时你在狱里他儿子趁你不在变卖家产挥霍,有人报信你家大爷听也不听,我看着不像,为他安葬,是我,是我把他葬在这里!”
林鹏拍的胸脯啪啪作响,挺直身板怒气满面。
先不管商认宝听完是什么神态,周大贝后退两步,面如土色的坐倒在雪地上:“我,我的娘呐,我说林老板你这么大的劲头儿来西咸,敢情,敢情......”
他说不下去。
李元宝接上:“敢情你是为自己性命来的。”
买下西咸盐矿等于撬动鲁王府墙角,撬的多随时放倒这座王府,这个不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