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商议过后,秦老掌柜的收下大笔银票,做出一个决定,这里原籍商铺交给儿子,他要搬到南兴去住。
他道:“只有眼前看到伯府,才能压得住这笔钱,否则心不安。”
不敢去王府的侯三放声大笑:“岳父,如今是王府,伯夫人膝下有长女,当是个侧王妃呢。”
两家人商议上路。
奚重固直到正月出去,也没有等到梁仁的私信,公众上的书信倒有,感谢的话及分赠战利品这些极尽赞美,可是梁仁休弃奚端秀的解释,一个字也没有。
这世上少有事情能让奚重固隐痛,与梁仁忽然断绝亲密关系,让奚重固内心一点痛久久不去。
这个年奚家整体垂头丧气,有人大骂梁仁,屡屡求见奚重固,要求他带队到南兴问个明白,不是带兵前往打仗,问上一声总可以;有人私下里认为奚端秀不够称职。
总之,痛快不了。
很快到春天,奚置山、奚置石大闹家中,要求前往南兴见他们的小媳妇,两个小子挂着眼泪执意来到奚重固面前,哭兮兮的扳着手指头算他们有几个小媳妇。
奚置山挺胸膛:“我有四十一个媳妇呢。”
奚置石骄傲:“我多出一个。”
奚重固气乐掉:“会数数了,了不起。”一个脑袋上一个巴掌:“出去,回家闹。”
“早就会数了,让我去南兴,我数一万个媳妇回来。”被撵出去也不耽误奚置山、奚置石的振振有词。
这一年他们没去成南兴,四月里梁宝贝想起来,在父母亲的同意下,给奚置山、奚置石送去礼物,稚嫩的笔写信:“山哥,石哥,今年来否?”
后面署名,梁宝贝、曾蔷薇、马玫瑰、杜牡丹、赵芍药、王腊梅、钱清菊.....厚厚一叠,数百名字,其中王二毛、小丫头这样的名字都有。
虽是指明送往四房,在这紧张关系里,四房把书信和礼物先送奚重固,奚重固拆开信一看,先气个倒仰。
“梁”宝贝?
他气怔住,眼睛直直。
把四房奚重林奚重互吓的打颤,几声大哥把奚重固叫醒,奚重固黯然道:“拿走吧,让山哥、石哥回信。”
很快这信全族传遍,又有一堆人冲进奚重固书房,要求他现在就带队去南兴说个明白,这“梁”宝贝的名字也是乱叫的,不过是个私生之女。
奚重固在嘈嘈里过好几天。
奚重山、奚重石好生得意,叉腰走路好几天,并试图私自溜走家门,认为六岁左右的年纪也可以走天涯,天涯不去,他们去南兴。
当然是没去成,在家里愤愤然的闹事情,挨揍也不消停。
江氏听到虽还是暗暗怨恨奚端秀,可也为梁宝贝这个名字生气,据说名叫梁宝儿,能不写小名刺激人吗?
清明的这天,尤桐花出现在承平伯的灵位前,秦氏也不反对,祭拜后两个人坐下来说话,说到不知道晋王会怎么对待自己时,秦氏慨然同意倘若尤桐花没得合适地位,或者被后来的晋王妃欺压,她会帮忙。
后来的晋王妃这句不时出现在南兴所有人甚至全国人的心上,他们都这样认为。
梁宝贝认真的和奚置山、奚置石通起信来,寄自己心爱的物品,告诉对方自己的玩耍,小子们送的物品少纯出心爱,梁宝贝的东西太多,送的多而不见得是她心爱,由小玩伴们帮着挑选。
庆王妃官氏产子的那天,冯慧妃晕厥过去,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庆王的,不是她的亲孙子。
庆王离世后,冯慧妃才发现官氏在庆王府一手遮天,庆王七七过后,第一个再嫁的是冯氏妾,再就是冯氏贵妾和侧妃。
深宅大院里住着的,怎么能跑去外面相看满意的丈夫,冯慧妃以为自己还能掌控庆王府,让管家彻查时,两回三回的发现她得不到真相。
她发了一通脾气,原来,她除去不能动官氏安胎的银安殿,就是庆王府小小的一道角门也管不住。
冯慧妃曾让人暗杀官氏,被路子威带着陪嫁们斩杀。
洗三、满月和百天,让冯慧妃恨之入骨,那个顶着庆王世子名头,以后袭爵得到庆王府的孩子,是她的耻辱。
新帝梁潮答应立他为世子,从而安抚周王,让冯慧妃难以接受,几天以后,年青的武王和赵王逃离京城,二人的生母,两位久候太妃封号不至的嫔妃自尽宫中。
冬天将至,奚置山、奚置石的第三封信到来,说着冬天应该怎么玩,玩什么最好,大败后尚未恢复元气的鲁王梁廓出面,请诸王参与武王声明的夺嗣事件,赵王逃到周王处,也拿出一道圣旨,声明先帝临终时,把皇位传他。
事情越闹越大,像天上纷纷的大雪,梁仁立在走廊之下,眸望长空,不知叹息好还是可笑好。
章乐瑜走来见到,问他:“殿下能进京拜先帝,这也是人子之份。”
梁仁淡淡:“不,我在想能见到奚重固,这件令我开心。”
父子的事情,章乐瑜不好说什么,先帝生前不足够照顾梁仁,死后按例和梁潮的猜忌,梁仁没办法亲临洒泪,犹有怨恨这没法劝。
就说奚重固,章乐瑜笑道:“奚大将军会不会见面就骂?”
梁仁莞尔:“不知道,不过这事态发展,近年里我与他总能碰面,我写几封说话和软的信,他就能消气?还是等见面吧。”
在如何挽回奚重固上面,首席幕僚章乐瑜有份参与,他就笑上一笑,君臣两人胸有成竹的模样。
隔壁梁宝贝的外书房传来笑声,宝贝下课了,听他们说话堆雪人,梁仁微微一笑,笑容虽微,却真的有些高兴,和刚才郁积心情不同。
.....
鲁王府登高一呼,速度不怎么快,朝中老臣看法还要顾虑,他们痛斥先帝国丧三年期间向新帝发难,周王殿下一向滑溜惯了,最会暗暗的做事情,他缩头不出,鲁王府总向南兴下手,在诸王中影响力不够,又过一年,才谈妥这事,约定南边的诸王聚首抚南省,东临楚王也在此处相见,北方的定王和川王在京城北相见,诸王进京请新帝说个明白。
梁仁带着母女出行,路上见到白幔尽去,慢慢恢复歌舞升平。
梁宝贝能骑小马,跟在梁仁的高头大马旁边,尤桐花坐在车上照顾尤上进,看着女儿走在殿下身边,不由得心中自豪。
离抚南省最近,在周王的频频催促之下,梁仁也行程缓慢,直到前方回话:“奚大将军已到。”
梁仁笑了,抱起女儿送往车里,吩咐加快行程,第二天的上午看到抚南省迫于压力之下准备的大营,数面大旗飘扬上空。
周王。
楚王。
鲁王。
路远的宁王也到了。
再就是奚字大旗,及抚南省将军的大旗。
亲生的殿下进京追究先帝死因和新帝得位,晋王的地位顿时超出众人,周王闻讯后,乐呵呵道:“咱们去迎一迎吧。”用人的时候,鲁王也不反对。
宁王倒不吭声,楚王也想犯坏,和周王、鲁王一起笑道:“奚大将军,见面可不要吵闹,吵闹是妇人的行径,呵呵。”
奚重固面沉如水,梁仁休妻后仅和他公事往来,瞒不住这些精明坏蛋,他只能装听不见。
晋王车驾近时,周王忍不住好笑:“这是把家搬来了吗?果然离的近东西多。”
晋王随行的车驾超过周王的两倍以上,浩浩荡荡的看不清数目。
这么多车能装什么?奚重固内心一跳,是那对母女来了,只有女人才有一堆的使用物品,男人一个包袱放马上就可以飞驶各处。
而他认识的梁仁,从不是奢侈的人。
果然,梁仁见到诸王迎接,他早早的命停下车队,郭喻人带一队人跟随,再就是一辆马车,车上挂着淡青色帘子,精洁又绣花,让人想不猜测下都难。
鲁王大败于梁仁手上,又指望梁仁上金殿和新帝吵闹,他不出声,免得激怒梁仁不肯进京。
还是楚王笑道:“难道,他带来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我听闻这等奇闻,倒打听一下,尤氏,像是这个称呼。”
梁仁满面春风,十几步外下马,马车停下,他向车门站立,先抱下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又扶下一位妇人,她走出车帘时,风吹乱发丝,手指轻轻拢,像风也停住,大地也为之静止。
楚王啧嘴,到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暗道难怪姓尤,她应该这样姓氏。
奚重固虽想大度,他背后跟出来的奚家子弟怒气冲天,把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带来,这是示威?
梁仁抱着小姑娘,另一只手握着尤桐花,低声道:“等下,听我的。”
“好。”尤桐花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发展,但梁仁肯正大光明让她亮相于诸王和奚家面前,这意思她能明白。
隔着三、五步时,周王第一个拱手而笑:“呵呵,你来了。”
梁仁带笑放下女儿,向着奚重固弯身拜下:“舅兄,我带着你妹妹和外甥女儿来了。”
招呼母女:“见过舅爷。”尤桐花打一个激灵,即刻拜倒,她心跳加速,忘记招呼女儿。
梁宝贝好奇的看看奚重固,因她家舅舅太多,就她这个年纪,一个不小心还有不认得的,眼前这人不认得也正常,父亲喊舅兄,母亲拜倒,梁宝贝自然大声道:“舅舅,”
再就歪着脑袋:“这又是一位舅舅?”
愤怒的奚家子弟愣在原地,手按刀把的有如石雕。
周王、鲁王、楚王面上的笑僵冻一脸,宁王觉得有趣,抚须呵呵笑了起来。
宁王从关心的角度上,曾几次去信梁仁,愿意为他和奚家就中牵线,并劝梁仁出妻虽无法挽回,却可以再纳奚家女子。
梁仁回他,多谢美意,说这事他能解决,几回以后,宁王不再提起。
周王、鲁王、楚王这三位显然等着看个笑话,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三个人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才好。
奚重固也呆若木鸡,但很快内心升起一点委屈,再就是惊喜。
他帮梁仁多少,天下人都能看得明白,梁仁若是负他,奚重固也打算扛起,权当遇到狡诈之人。
他也万没有想到梁仁还有这一手儿,晋王离不开他,惊喜很快把那点委屈击碎。
他忘记还礼,也忘记回应,和让尤桐花起来。
他可以不同意,这样呆着显然失礼。
梁宝贝脆生生说过,仰脸儿看他时,见他久不回应,也觉纳闷,胖脸儿上露出疑惑。
幸好奚家的不止奚重固和愤怒的子弟,一些长者不愿意去南兴和梁仁理论,听到梁仁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原本要在这里和梁仁算账。
这一听姻亲还在,不过是换个女子,长者们心花怒放,排在后面的他们急急上前:“呵呵,原来是姑奶奶到了,呵呵,这是十六姑奶奶。”
奚重固被提醒,忙向尤桐花说声妹妹起来,又和梁仁见礼。
“梁宝贝,梁宝贝,”跟出来历练或者跟出来试图去南兴的奚置山、奚置石赶来,和梁宝贝哈哈笑成一团。
四房的二位爷,奚重林奚重互本应该高兴,可是俩小子下面的话让他们颜面无光。
“梁宝贝,你带好吃的来了吗?我们饿了。”
梁宝贝见到通信的小玩伴兴高采烈:“有呢,”回头招手:“父亲帮我装一百车,母亲说装的太多,父亲又装五十车,跟我来,罗姨娘在呢,每天都有好吃的。”
“快走。”
俩小子跑的飞快。
奚重林奚重互尴尬互看,露出一个干笑:“嘎。”
没看到笑话的周王、鲁王和楚王像是有些头痛,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出,原本还想装个好人,劝一劝奚梁和好。
宁王经过他们时讽刺:“算错了吧?”
诸王们和大将军坐下会谈,尤桐花也不得空闲,奚家的长者们对她实在好奇,杂货店的姑娘打败奚端秀,这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请尤桐花坐下说话,尤桐花已不是几年前的杂货店姑娘,她落落大方,谈吐不俗,奚家的长者们刚才有捏着鼻子认亲的想法,慢慢的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