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安殿太大,虽然梁宝贝也喜欢这里,可是梁仁习惯性在他的外书房办公,梁宝贝的外书房也在这里,这对夫妻一个出身平民,一个出身皇宫却境遇一般,都不讲究奢侈。
从方便上讲,还是居住在外书房更好,满月后,夫妻们带着梁宝贝移驾外书房。
离开的这个上午,尤桐花久久的看着威严十足的银安殿,恍然如梦之感。
转头看丈夫和女儿,人回现实,她真真切切的嫁为王妃,出嫁两回并得到南兴的认可。
自立与自强,就是这么重要。
她要她以后的孩子,都自立自强,要她南兴的居民们,自立自强。
冬天到来,官眷商眷们都觉得趁心畅意,晋王妃尤氏不摆架子,并真心切中民生疾苦,总是能理解她们真正而应该办到的需求。
真正而应该办到的不泛指她们提出的所有意见,但是尤桐花总是尽力理解,为此花上数月也不会放弃,直到双方都弄明白什么是应该办的,什么是不应该办的,达成共识再到达成为止。
人人都喜欢尤王妃,也喜欢梁宝贝。
在冬天以前的数月期间,梁宝贝的外书房一扩再扩,超过梁仁书房三倍以上,这里开设免费学堂,因梁宝贝是个姑娘,这里也接受女孩子上学。
孩子年龄没有限制,每年时疫的时候,这里免费接受全南兴的孩子集中防治。
所以,不会说话的婴儿也有,摇头晃脑念书的也有,抡起刀剑习武的也有。
这个书房不大不成。
新年初一,朝贺尤氏的人从早到晚人山人海,曾强只能眼热遗憾,而尤木根被小罗氏很好的握在手里,他吃酒就给酒,讨小就给小,尤木根醉生梦死去了,没功夫找麻烦。
尤桐花对尤上进严格,尤上进刻苦读书,小罗氏有时看着尤木根大醉模样,觉得他就此不醒,也就这样。
尤家有了尤上进,尤桐花显然也不管哥哥怎么过活。
大年初二,晋王全家启程,带着奚置山、奚置石去奚家,山哥、石哥很是委屈,梁宝贝哄他们回家拜年告父母,等回来时还带上你们。
黄州最大的客栈被包下来,奚家的爷们围在奚重固身边不满:“这是家里不给地方住吗?晋王他能带来多少人。”
江氏在内宅里也被女眷围着说这样的话,奚重固不能回答的,江氏说出来:“不是叫梁,宝贝,吗?据说汤水妈妈和点心妈妈要先过来,那个梁,宝贝,她每天都是新鲜好吃的。”
江氏没把汤妈妈赠给十六姑娘,汤妈妈上了年纪,而且对奚端秀的怨恨未消的时候,也还是会从娘家的角度维护她的尊严。
奚置骁下学后挺开心:“母亲,我可以招待宝贝表妹吗?去南兴的时候,十五姑说十六姑不好,十六姑又对赐婚宝贝的圣旨不满,宝贝不给我见,跟随父亲进京那时,父亲让我学当差,也没空和宝贝见面,这回我可以了吧?”
“你是表哥,当然要招待她,还要亲自招待她。”江氏道。
奚置骁答应一声就要走,一个丫头来回话:“十五姑奶奶不肯吃饭呢?”
江氏憋气:“那就不吃吧,横竖她有钱傍身,纵然我亏待她,她也不应该饿伤自己。”
奚置骁听到,也若有所思:“母亲,十五姑带着大量的钱物回来,却不管家里......”
江氏淡淡:“她也算知趣,回家住并从不提离开,家里的人见到她虽生气,可她真的执意另居的话,你父亲和族中长者难道不会担心?家里不缺她们主仆几间房子,一碗饭吃,在家住无人欺凌,也不会被人钻空子骗走钱财,她理当回娘家住。至于她带着几百万,你大了,学些世故吧,全家上上下下一堆房头一堆的人,成天往她那里跑的,想她的钱,背后骂她的,也是想钱不到手所致。”
奚置骁道:“若我当家,我就给十五姑另寻个人家,父亲帐下有好些未婚的中年将军,都是可靠的人。”
江氏露出笑容:“我的儿,你能想到这里,也算长大好些,你还要学着虑到另一层,你十五姑以前是王妃,再嫁就是下嫁,而现在的晋王妃是你十六姑,说不好你十五姑的终身还有转机。”
奚置骁张了张嘴:“原来父母亲这样想,这个,倒也有理,可是十五姑她办得到吗?十六姑她肯答应吗?”
江氏又笑了,抚着儿子的脑袋颇为欣慰:“看你,真的长大,你说的恰是你父亲和我的烦恼,我见过你十六姑,倒是个能平和说话的人,你父亲让补嫁妆,又认下她,为来为去不仅仅是舍不得晋王带来的好处,还有就是为你十五姑。”
她叹上一声:“可你十五姑并不领情,从知道你父亲认亲后,大哭大闹要不活了,倘若她肯听劝,等你十六姑到来,姐妹相处和和气气,我想晋王府并非不能给一间房屋容纳于她,晋王以前的外室,南宫岑氏和蒋刘氏,如今侍候你十六姑,陪嫁们有写信来,但凡家宴,你十六姑总是带上她们,赐她们座位,看着有模有样。”
奚置骁低头:“那,我去劝劝十五姑。”
“去吧,如果她肯听你的,你十六姑离开的时候带上她,这就好了。”江氏又是一声叹息。
这样的朝代,像奚十六姑娘一样一嫁再嫁风光增加的凤毛麟角,奚端秀倘若能被晋王府接回,才是圆满结局。
晋王车驾到的这天,奚重固夫妻出迎到城外,江氏和尤桐花亲亲热热的并肩走入奚家,尤桐花在那刻眼眶湿润,她有郭家等四十一个舅爷,本不应该再向奚家心喜,可是奚家名声太广,步入正门槛的那刻,尤桐花还是自豪了,并向身边的新亲充满感激。
尤桐花变成奚家姑奶奶,郭喻人等也因此成为奚家亲戚,奚重锦奚重辰负责招待,大家均是武将出身,相谈甚欢,酒宴上来时,把酒言欢。
女眷安席,总有好事者,或认为主持一个公道的长者,颤巍巍提醒江氏:“十六姑奶奶第一回归宁,这是大事情,十五呢?她应当来见见妹妹。”
江氏堆笑:“早半个月就身子不快。”
另一个嘴快的笑道:“早半个月就闹绝食,直到今天也还在。”
大家斥责她说话不端,嘴快的垂头,却浮起得意,这是从奚端秀手里讨钱没有讨到的那个,全族的人甚至黄州全城的人都看得懂奚重固夫妻有让姐妹同嫁一个丈夫的用意,这位也能看得出来,奚端秀小气鬼儿不肯给她钱,她就捣乱。
尤桐花不会为这件生气,而事实上,她每年清明坦然去拜承平伯,可以和秦氏见上一面,如果成亲后,又加上大年初一去拜承平伯,又能和老妾坐下说话。
老妾精通内宅一切弯曲鬼绕,老妾内心只为尤桐花一个人打算,她道:“你如今有奚家,又添一份臂膀,殿下对你,我看在眼里,那是没话说,只怕别的地方要笑你,可是有奚家,谁敢笑?奚家如今的污点就是奚王妃被休,倘若去奚家对你招待周道,不如大大方方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给她一间小院子,另设个小厨房给她的人自己做饭,不怕奚家上上下下不感激你,不以后拿你这个姑奶奶顶在头上。”
尤桐花深以为然,见到嘴快的人说过,大家出言掩饰这尴尬,她也含笑顺势转开话题,她并不计较,让奚家其它特意归宁的姑奶奶们中,有一半消气。
大家敬起酒来,倒也热闹,酒过三巡,尤桐花嫣红着面颊起身,她没穿王妃冠服,否则是讹人行礼,这就方便向着江氏轻施一礼:“大嫂听我说,十五姐嫁殿下在先,我嫁在后,今我夫妻团圆,又和十五姐姐是姐妹相称,等我走时,请十五姐一同回家。”
说到这里,向着茶花含笑:“去告诉殿下,这事情虽没有先告诉他,可是内宅我当家。”
江氏第一个哭了,归宁姑奶奶中另一半还有怨言的姐妹也消气,女人眼泪多,大家哭了起来。
这就有人前往奚端秀闺房,打算强迫她出来,奚十五回娘家后,在她房里当家的又是唐氏,唐氏在晋王府胆子小了,可是在奚家还有胆量,并且这亲事是大老爷所许,晋王休弃当由大老爷夫妻承担,唐氏和奚端秀都有怨言。
又被族中各房头及家里的老家人们逼迫或劝解,眼热她钱多的和说真话的一起上来,奚端秀要是有囊气,早就离家别居。
见到来劝自己出去认姐妹的人里,有一些就是没弄到钱从而看笑话来的,她们笑说着:“十六姑娘好生的大度,十五姑奶奶,赶紧去吧,这就可以回晋王府了。”
这话说的,奚端秀再没有脾气也会脾气上来,抢人丈夫还落个大度,她怎么能接受?
她顿时眼前一黑,真的晕倒。
席面上听到回话,大家并不奇怪,老太太们叹息着十五的不懂事,说着十六的懂事。
这话传到男人席面上时,梁仁面上神情怔忡的,表明他事先并不知情,并不是夫妻商议接奚端秀后,让给尤桐花一个人做脸面。
奚重固那个恨,几年夫妻该人全无情意,可是说他没有情意呢,他对十六妹又情意滔天。
又要考虑到十六姑娘懂事和她在王府能当家,这是喜事。
正想着呢,耳边悄悄得到回话,说奚端秀晕倒。
奚重固脸上挂不住冰霜,罢罢罢,十五妹和晋王的夫妻事情,不提也罢,就此过去,从此冰封。
他端起酒杯又添席面热闹,大家说说笑笑。
梁宝贝真正是梁仁和尤桐花的亲生女,这二位又成亲,梁仁和尤桐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他们当年要孩子并非由私情而起。
在奚家往来拜年的客人们里,并不都是理解整个事件的好人,好人有,不见得理解整个事件,因南兴离他们太远。
可是见到奚十六姑娘的风光,及梁宝贝的自由自在,有几个家里有外室女的女人嘀嘀咕咕的,满心的看不顺眼。
“寡妇偷人,偷成正妻,奚大将军糊涂,还当成亲妹妹接回过年,这样的人也敢得意,那名媒正娶的岂不是要跳河?”
“就是,看看那个孩子吧,养的多好,白白胖胖的,带着一脑袋一身的宝石,可怜十五瘦成人干,十六归宁全家迎接,十五只怕熬不出正月。”
“哎,有人说说没?这不讲理的地方难道不能说说?”
几个人一合计,找到玩耍的梁宝贝,带笑道:“郡主,你啊,见到长辈要恭敬的才好。”
梁宝贝过年八岁左右,懂许多事体了,抬眼眸反问:“为什么呢?”
“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出身不正,”
丫头们见到不对,要去回尤桐花,梁宝贝止住她们:“先让我听完,什么叫出身不正?”
“先奸后生再成亲的,这出身是抹不去的。”几个人笑的得意。
跟奚置骁的小子们,一个叉腰仰脸:“太太奶奶们别再说,表姑娘是客人。”
又喊奚置骁来,奚置骁跑来时,梁宝贝去见母亲,过会儿回来,没事人一般的继续玩耍,她是个从小带着一堆孩子长大的孩子,惯于和一堆人的说笑玩乐,奚家同龄的姐妹都愿意同她玩,这一玩就到晚饭,奚置骁放下心。
晚饭时,又是大客厅吃,男人在外面,中间隔纱帘,里面是女人。
安席已过,梁宝贝离席向江氏行礼:“舅母,我有话要说。”
江氏知情,笑道:“你说。”
梁宝贝看向下午向她胡说八道的人,一本正经地喊着长辈名字,不是奚家或亲戚的,就喊某夫人,把她们下午的话说出来,再道:“父母亲说,一定要先接宝贝,再才成亲,因为接晚了宝贝,宝贝就被别人家接走,就到别家去当女儿,父母亲只能先接宝贝,听懂了吗?”
梁宝贝绷着脸儿,严肃的瞪着她们,大有你们听不懂,我就再说一遍直到你们说懂为止。
胡说八道的人当着大家的面,脸涨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