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
周王面色凝重,在王府里坐立不安,晋王摄政肯定要对鲁王下手,按理说没有周王什么事情,他虽助长鲁王也不在明处,可是梁潮和梁仁兄弟齐心,让周王背带芒刺,无时不觉得心神煎熬。
梁潮做太子的时候是平庸的,如今的太子梁广也平庸,梁广身边众多的美人从哪里来的?
可不全是梁广自己选的,据周王知道的,定王、川王和他再加上楚王府都有送去。
可晋王梁仁不是,他一穷二白的去到南兴,并且在关键时候求得到奚重固的帮忙,梁仁精明能干。
这些年的应援里也看得出郭喻人等的带兵天赋,南兴如今是铁桶一般,源自于晋王梁仁。
这么精明的人会容得下自己缩在王府里吗?他将一眼就看出自己实有才干,代代装憨。
周王再回想他认为梁仁不可能接近皇权时,屡屡隐含教唆的话,背上的不痛快愈发强烈。
他该怎么办?周王陷入莫明的忧愁。
西咸打响第一战时,鲁王虽有准备也陷入被动,他一直而来的预感行成现实,宁王府居然也参与。
望着王城外宁王府旗帜,鲁王心头起痛,眼前陷入片刻的黑暗,等他清醒再看,烈烈旗帜里,郭、常、乌、岳、任、修、施、张、孔九面旗帜带来的压迫超过宁王府和奚重固。
商认宝竭力扶着手边一面大旗,他打不动,林鹏、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帮他举着,商认宝固执的放一只手上去扶着,睁着昏花老眼看城头:“他看到了吗!”
这是一面“文”字旗,旗下无兵无将,只有四个商人。
商认宝担心鲁王府开城就跑,看不到这里还有一面复仇的旗帜,虽然他的旗帜不能做的太大,可他还是做了一面。
林鹏安慰他:“看到了,他会看到。”
郭喻人带着共计一百来位舅爷虎目圆瞪,原本只有四十一位留在南兴,其余的逃往各处,在晋王摄政后,意识到向鲁王府复仇有望,其余的舅爷们纷纷来信,前来和郭喻人等会合。
他们中有些从定王和川王处来,有些从周王处来,有些来自东临楚王麾下,家仇痛彻于心,在郭喻人等应援时也不敢相见,没有希望,相见无用。
现在看到盼头,各处都有人回来,他们不会带走诸王的兵马,但各有亲兵家将属于自己,尽数带回。
人马不多,可是个个都能领兵,南兴一下子多出数百位大小将军。
宁王府没有抢头筹,奚重固也不抢,郭喻人等配合得当的兄弟们取下弓箭,拉开弓弦,拿出他们刺杀梁谋的配合,向着城头奋力一箭。
十数人之威,铁箭送上城头,鲁王府的大旗里有一面咔嚓断裂,旗帜倒地。
梁廓阴沉脸时,郭喻人大喝:“鲁王!你当年可知有今天吗?”
“南兴郭喻人在此!”
“南兴常佳旗在此!”
一声声呼喊震天动地,当年逃亡的少年们滚滚落泪,最后汇成一声大喊:“杀!”
圣旨已宣,契约的副本也送进城去,鲁王在限期内不肯离开西咸,正中郭喻人等下怀,他们做梦也想到这一仗,终于盼来精神抖擞,扬鞭跃马踏向城池。
鲁王梁廓弃城的消息传来,商认宝向后倒去,林鹏抱住他,商认宝哆嗦道:“把我,安葬在东家身边。”
“好。”林鹏答应他。
紧随军队后面的是南兴负责盐矿的文官,前面收复西咸土地,后面收复盐矿,一箱箱的契约取出来对上地址对上人手,做的有条不紊。
摄政王梁仁亲临前线,后方也有他的王帐,里面坐着尤桐花母子,梁宝贝负责接收盐矿,梁望一面读书一面帮忙,有时候像添乱。
尤桐花上了年纪,就她自己来看不会再生,膝下有一子一女,她把盐矿的收益分成两份,一份是梁宝贝的嫁妆,一份留在南兴给梁望。
梁望不时就要问一声:“梁宝贝,你千万别分错了,我不要你的,你也别占我的。”
尤桐花好笑,梁宝贝撇嘴:“看你的书吧。”
奚置骁在最前方作战回不来,但不时有书信过来,只等这仗结束他们就要成亲。
尤桐花满意这亲事是出自奚家,奚家做事她看在眼里,梁宝贝不会受到亏待,也不会有嫁入别家出现论她出身不正这闲言的可能。
江氏满意这亲事是十六娘的女儿,梁宝贝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外甥女儿当儿媳,江氏写信给尤桐花,打算让梁宝贝过年就当家。
汤氏照顾尤桐花产子后回奚家,把管家的郡主夸了又夸。
后面来的少年们就只能自叹没福,比如现在走进来的这一个,他浓眉大眼的英挺过人,他来自京城往北的那个省,较为接近定王的封地,常年寒冷的地方走出,在南兴温暖的地气上他心喜于四季不断的新鲜果品。
他名叫南宫青,他的父亲是那省的大将军。
晋王摄政以后,并没有移居京城,他和梁潮一南一北治国,梁潮为宣告梁仁地位,让各省大员批次拜见,梁仁觉得浪费脚力也浪费时间,请梁潮改为各省可派人来南兴相见,不拘人等,你来个小官吏也成,说说你处的公事利弊,再看看南兴的发展,大家交换一下心得。
南宫青代他的父亲前来拜见,向梁宝贝一见钟情,奈何来晚了,南宫青伤心了几天,就和梁宝贝重新做朋友。
向尤桐花行礼后,在梁宝贝示意下,南宫青坐下,笑道:“这中成省也比我们那里温暖许多,梁宝贝,我要向你辞行,去见识下西咸的天气。”
尤桐花去过西咸,笑道:“西咸近边城外的地方,冷的。”
南宫青大喜:“那我今天就动身,听闻前面打得火热,我父亲写信给摄政王殿下,让我参战,他又写信给我,让我挣些军功。”
尤桐花莞尔。
撵出一位殿下这是本朝开先河之举,而西咸盐矿让鲁王府兵强马壮,有很多的盟军。
梁潮是不动则已,动起来迫不及待,恨不能明天就撵出鲁王,他连连下旨让各省和诸王抽调兵力应援,诸王们磨磨蹭蹭的,但是各省将军们意识到这里功劳无数,他们的腿脚来的快捷,南宫大将军更是用快马发信,恳请梁仁允许南宫青先行参战,不拘到哪一位将军麾下都成,随后有一支骑兵赶到,归南宫青指挥。
少年热血,让王帐里焕然生辉。
梁宝贝笑话他:“急什么,明儿走,晚上容母亲和我摆酒送行,”梁望看过来,梁宝贝假装歉意:“让我们的世子递杯送行酒。”
梁望小脸儿一沉:“梁宝贝,我想说的是他能见到父亲吗?南宫兄长若是到父亲那里,就请他帮忙带些需用的东西给父亲。”
梁宝贝掩口笑:“当然见父亲,不见父亲,怎么知道他去哪个军营。”
南宫青笑嘻嘻:“我想去奚世子麾下,和他比上一比。”
梁宝贝装没听到,梁望来了精神:“你打不过我未来姐丈的,还是去郭舅舅麾下的好,郭舅舅会照顾你。”
南宫青冲他咧嘴,梁望瞪眼睛。
闲话一时,急不可耐的南宫青还是今天离开,临走时拜托梁宝贝:“我要种子,芒果的,千万帮我挑好的,等我回家去看看花房里可能种得,给家里人吃。”
梁宝贝说知道。
南宫青先见梁仁,梁仁果然打发他去郭喻人麾下:“你的兵马未到,我得保护好你,郭家舅爷会照顾你。”南宫青悻悻然只能答应。
梁仁送他走后,愈发思念家人,从南宫青嘴里得知尤桐花母子一路推进离的不远,梁仁轻骑来见。
尤桐花拿几封信出来:“猜,谁来的?”
“冯慧妃?”梁仁这样猜,是冯慧妃不疯癫的时候,居然写信给梁仁,请他行摄政之职责,把害死庆王的庆王妃处死,世子不是庆王的,也不要了。
梁仁不理会,冯慧妃隔段日子就写个信。
“不是。”
“那,是庆王妃吧。”梁仁道,庆王妃自从在宫里庇护尤桐花以后,一直和她通信往来,年节互送东西,庆王世子有回生病,纠缠年余,尤桐花还热心的送去偏方及药材,庆王妃还说要来吃梁宝贝出嫁的喜酒。
“也不是。”
梁仁纳闷摇头。
尤桐花笑:“十五姐的信。”
“吓!”梁仁面了脸色,夺手抢信来看:“她的信封封有毒,你不要乱看。”
“没毒,就是姐妹通信,她在信后还问你好呢。”尤桐花看着梁仁的神情笑的弯下腰。
梁仁看了一遍,果然没什么,把信抛开,淡淡道:“我不会忘记她和宝贝为难,不会忘记。”
梁仁掌控南兴,奚端秀不可能成功伤害到母女,这是梁仁向奚家的一点内疚,他能掌控南兴,就是不肯掌控一个爱他的女子,也是梁仁向奚端秀的恨。
梁宝贝是梁家的宝贝,你知道吗?
尤桐花不是没心没肺,她是被奚重固夫妻风采折服,看着奚重固肯送孩子往南兴给自己相看,尤桐花心里也有递出合欢酒的理亏,她原谅奚端秀较早。
自从她成为王妃以后,和梁仁共同治理南兴,更懂得梁仁能掌控南兴,却偏偏不肯掌控一个爱他的女子,尤桐花主动递出合欢酒的理亏放大,在这一点上,她也确实理亏,她原谅奚端秀。
“武郡王要来参战,十五姐说带着慕秀来见见,我答应了他。”
梁仁闷闷:“姐妹不可能不走动,不过跟她.....你自己见吧,多带些人保护你,别让宝贝去。”
“她是宝贝的姨妈,以后是宝贝的姑母。”
梁仁更闷了:“哦。”
尤桐花安慰他,说着实话:“其实你那几年对她稍稍好些,隔阵子进她的房,她应该不会疯狂。”
梁仁苦笑:“前几年我怀疑她借着奚家势力强压与我,是奚家有意为之,我在观风向。后几年我心里只有你,让我进她的房,比登天还难,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我想过的,可我就是不情愿过去。”
各有各的道理,尤桐花道:“好吧,我不应该提,十五姐有丈夫了。”
“别提她,她要来就来吧,反正我明天就走,等她走了我再回来,你可别招待她太久,耽误我回来。”
尤桐花答应。
夫妻小别格外情热,梁仁第二天一早离开。
奚端秀没有久呆,她住上一夜也就离开,比梁望大几天的武慕秀和梁望交上朋友,难分难舍的道别,约好通信,等到不打仗就互相做客。
奚端秀母子前往黄州,他们依礼先见地位高的摄政王妃,再才归宁。
诸王在不能再拖的情况下,终于参战,大队人马到来,鲁王府知道无力扳回,奋力在边城外水草肥美的地方占据一处地方,这就建国,这就称帝,国名元始,二公子梁筹为元始帝。
郭喻人等得报大仇,鲁王梁廓在追击的途中倒下,梁筹护着他的尸身、病歪歪的兄长梁谋和全家,一条血路上杀出重围。
“穷寇不追。”郭喻人确定鲁王离世后,给梁仁写信这样说,梁仁请宁王、奚重固议事,都认为打仗本就劳民伤财,杀出边城外就将面对其它国家。
当下收兵,分配获利,周王等人也松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打。
第二年,梁宝贝成亲,梁潮封她为皇宝公主,风光大嫁为本朝第一人。
庆王妃没能来喝成喜酒,冯慧妃寻死一样的和她过不去,挖老鼠洞般的寻找庆王府以前的侍候人,买通、恐吓一起上,让他们指证庆王妃和路子威的奸情。
庆王世子小时候看不出来特别像谁,越大越像路子威,路子威要是不在庆王府也能瞒过去,在官九的军营里寻找一个和庆王世子相似的脸,估计能找出千儿八百。
可是路子威就在庆王府,像是把罪证送到冯慧妃手里,冯慧妃发疯的次数增多,而清醒的时候又带着和庆王妃玉石俱焚的劲头,官氏应付她虽不吃力,却烦心之极。
梁仁目送女儿上轿的那一刻,泪如泉涌,梁望的小脸儿上也沾满泪水。
舅爷们送亲,尤上进这嫡亲的表兄又是头一份儿,把他的岳父曾强忙坏。
“上进呐,到奚家坐席面你要挺直腰板。”
“上进呐,敬酒不是都要吃的,别吃坏肠胃回来。”
曾夫人很想把他轰走,可还是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