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0040-食野味惊天祸起
“你，你说什么？”马富一惊。
老者又道：“它们以纸衣借形，以搬挪之术将粮食分于百姓，这本是一大善举，想不到却遭你误会，将我家子孙误视作窃粮之贼，还勾结柳家害我一脉子孙全族被诛，这实在是大冤一件……”
“什么勾结柳家？我听不懂。”马富不解地问。
“亏你还自称什么明镜高悬的一县父母，被柳家利用竟还不知！”
老者拍桌而起，指着马富鼻子愤然喝道：“那我便告诉你，这天下的常蟒巳蛇修得道行后以‘柳’为姓，并称为柳氏仙门，自古就与我们灰家为仇作对！你峄县境内深山中暗藏一条得道白蟒，仙名柳银花，又号‘美人蛇’，乃九顶铁刹山南天门护法二将蟒天龙、蟒天霸所收义妹，这柳仙贪食好恶，常滋扰我灰家当地子孙，为灭我子孙一脉，这才趁我家子孙运粮救难之际，引你入套，误将我家子孙当成了偷粮之贼……”
马富听得诚惶诚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话。
老者又道：“那夜我家子孙运粮之际，受你惊吓逃散，孩子们玩心太重，心怀不满这才施法治你，睡梦中将你移到了乱葬岗中。这本是一个玩笑，我家子孙绝无害你之意，怎料那美人蛇竟趁虚而入，派遣打了窍的弟马化妆成郎中模样入府诓骗你，你不细查实情，竟轻易上他的当，才害得我一脉子孙尽数沦为柳家之食！”
马富听完如遭雷击，再看老者，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指甲在桌上挠得吱吱作响。
沉默良久，马富这才开口，慌张问道：“您，您是来找我报仇的？”
“报仇？如何报法？难不成也杀你全家以泄前恨？”
老者一声冷笑，苦苦又道：“我乃正道仙家，自入世以来从不杀生害命，而你又身为正直之官，老夫我岂能下得去手？今夜晚间前来，我只为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件，替我家中那些枉死的子孙前来伸冤雪耻，也免得灰家仙名蒙受不白之冤；第二件，也想对大人您稍加点拨，今后还望大人三思而为，切莫再被嗔怒冲昏头脑，欠下这无力回天的孽债！”
老者说着在袖中一掏，竟掏出根槐树枝摆在了桌上。
老者随后又道：“第三件，峄县境内有我灰家一座粮仓，仓中之粮，乃我这一脉子孙靠常年捡拾没人要的粮粒积攒而来，足以解灾民一时之危。它们本想借仓中存粮救万民于水火，怎料善事未成，却先惨遭屠戮，如今众子孙虽已化身含冤亡魂，却仍不忍见苍生遭难，这才魂游仙境，托我将这槐枝赠于老爷，槐枝取自粮仓所在之地，你若寻到既是有缘，我灰家甘愿以德报怨，将粮仓拱手相赠……”
马富听得两泪纵横，一时间更是满心亏欠苦不堪言，只得跪在老者身前连连叩首。
哪知他磕完头再看时，坐在桌旁的老者竟已不见了踪迹。
马富忙拿起桌上的槐枝，调来衙差开始到处寻找县里所有栽种槐树之地，可一连寻了七天，也没寻到什么粮仓。
第八天，马富还要带人再去寻找，家中的长子马保仓实在累得不行，就抱怨称：“爹，那窦老仙人所说的槐树，会不会中在哪户人家的院子里？”
马富想了想，摆手言道：“这不可能，你见哪有人家在庭院中栽种槐树的？”
马富明白，民间有种说法叫‘屋前不栽桑，屋后不种槐’，因为桑字同丧，而槐者如鬼，屋前发丧屋后闹鬼，二者大不吉。
但保仓的话却点醒了马富，阳宅不种桑槐，那阴宅呢？
马富赶紧朝衙差们打听，还真别说，打听来打听去，竟真在峄县境内打听出了几片种着槐树的坟地。
马富赶忙派人到这几片坟地中去搜寻，寻着寻着，就在县城以南的一片坟地之中，发现了一棵又粗又壮的百年老槐。
灰家老仙留给马富的那根槐树枝，正是这棵老槐上折下来的一段树枝。
“挖！”
马富一声令下，手下人当即举镐下铲，往下挖了三尺左右，就见土地中现出了一捧捧粮粒。
马富心中大喜，带着手下人一阵连挖带运，连运了三天才将埋在地下的粮食全部运回，足足填满了四座大粮仓还绰绰有余。
对于全县灾民来说，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可眼看着灰家仙门献来的满仓粮食，马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身为一县父母官，他本该公正严明，谁想竟因为一时的冲动失察，导致了灰家全族灭门。
想起含冤的灰家，马富难免又想起那借刀杀人的美人蛇，一时间更是怒不可遏，心中暗暗恨道：“不为灰家报了这灭门抄家之仇，我马富岂还有脸在这世上苟活？”
马富越想越恨，一时怒发冲冠，当日就在县衙里发下一纸榜令：举县猎蛇，以蛇换粮。
他誓要让那诡计多端的美人蛇归案伏法！
那时天灾正凶，县里每天派发给灾民们的救济粮本就不多，如今这榜文一下，百姓们为换取粮食纷纷涌入山野，开始到处捕捉常蟒，只短短几天的功夫，竟就捕来了将近千条。
县衙虽大，可哪有这些蛇的容身之所？
于是盛怒之下的马富又生一计，招来一批专人负责挑拣有毒蛇和无毒蛇，宰杀后将有毒蛇就地埋葬，无毒蛇则剥皮剁头，将蛇肉混入米中烹制成粥，正好为忍饥挨饿的百姓们补身体。
这本是马富对柳家的泄愤之举，哪知道没过多久，周边几个同样受灾的县城竟然开始争相效仿，纷纷张贴出榜文，鼓动百姓们以山中猎物换取粮食，再烹制野味反哺百姓，以弥补赈灾粮的不足。
然而，其他县衙贴出榜文的范围却不再仅限于蛇，各种山中走兽云中燕，全成了百姓们换粮的猎物，而且捕猎的范围越来越广，各地灾区不觉间都沦为了肆无忌惮的野味猎场，一时间闹得野无兽、天无鸟，各城各地满是血腥扑鼻。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间，忽有一夜，熟睡中的马富再度被叩门声吵醒，开门一看，竟是那位仙风道骨的窦老太公又一次悄然到访。
马富以为对方是致谢而来，刚要汇报自己这段时间捕蛇的成果，哪知窦老太公才一进门，就气冲冲骂道：“马富呀马富，你闯下大祸了！”
“大祸？何来的大祸？”马富心中不解。
窦老太公又道：“你好生的糊涂！我已将家中粮仓双手奉送，又未怪罪于你，这段恩怨本该告一段落，你又何苦执迷不悟，肆意捕杀柳家之人？”
马富忙辩解道：“老仙长，我以蛇肉贴补赈粮，纯是为受灾百姓牟利之举，周边各县也争相效仿，为此缓解了灾情，多救了无数百姓，这本该是一件功德，怎就成了您口中的大祸？”
“功德？你好大的功德！”
窦老太公瞪着通红的双眼喝道：“我问你，人是性命，那漫山遍野的走兽飞鸟难道就不是性命？你因一己之恨牵动临近数县效仿捕猎换粮之举，导致无数鸟兽沦为灾民腹中之食，其中更不乏避居山野一心向善的花三仙家！众生皆平等，你用这无数生灵的性命，换取灾民的活命，这到底是功是过？”
“这……”
窦老太公一番话出口，竟说得马富一阵语塞。
但他做都做了，也只能辩解道：“人乃万物之长，众生之源，怎能和那些飞鸟走兽相提并论？”
窦太公听完这话一声叹息——
“人本无过，正是这狂妄自大，害得你们愚钝终生难成正道！”